浓雾里的脚步声踩碎了雨丝。
盛澜禾握着刀的手突然一沉,红底鞋跟陷入湿漉漉的地毯,这不是宾利的脚垫,是裴家老宅二楼走廊的波斯地毯。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像有无数只手在疯狂拍门。
盛澜禾的指尖还残留着黑檀木刀柄的凉意,而楼下客厅的古董钟,正不紧不慢地指向晚上八点,四年前,盛雨桐摔死的那个时间。
“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娇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盛澜禾转身时,恰好看到盛雨桐踮着脚尖转圈,白色芭蕾舞裙像朵盛开的毒蘑菇。
少女脚踝上的银链反射着水晶灯的光,链坠处藏着个芝麻大的镜头,正对着她的方向。
又是偷拍。
盛澜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一世她就是被这双眼睛盯得发毛,才在争执时失了分寸。
但现在,她看着盛雨桐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只觉得可笑。
“爸爸的书房钥匙,你偷来多久了?”
盛澜禾靠在雕花栏杆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保险柜里的文件,是用哪只手翻出来的?”
盛雨桐的旋转动作猛地顿住,脚踝的银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你,你胡说什么!”
她攥紧手里的文件夹,指节泛白:“我只是来送妈妈炖的燕窝。”
文件夹里露出的纸张边缘,印着裴氏集团的logo,和上一世她用来栽赃的伪造合同一模一样。
“是吗?”
盛澜禾轻笑一声,视线越过盛雨桐,落在刚走进来的裴秀英身上。
养母穿着丝绒旗袍,手里端着个描金托盘,燕窝的甜香里混着股若有似无的杏仁味。
那是氰化物的味道。
盛澜禾记得这瓶特调燕窝,上一世裴秀英就是用它灭口那个看到盛雨桐偷钥匙的证人。
“澜禾怎么站在楼梯口?”
裴秀英笑得雍容华贵,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精明:“快下来喝燕窝,雨桐这孩子不懂事,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她说着放下托盘,亲昵地去拉盛澜禾的手。
指尖触碰到皮肤时,盛澜禾清晰地感觉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硌了自己一下,那是盛雨桐用她设计的专利换来的生日礼物。
“妈妈这话说的。”
盛澜禾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妹妹只是太关心公司的事,连我熬夜改的并购案都要拿去欣赏。”
盛雨桐的脸瞬间涨红:“你凭什么说我偷看!那明明是。”
“是什么?”
盛澜禾提高音量,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响:“是你趁我去洗手间的功夫,从保险柜里撬出来的?还是说,是妈妈把钥匙给你的?”
裴秀英端燕窝的手猛地一抖,褐色的液体溅在旗袍上,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澜禾你这孩子,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她放下碗:“雨桐还小,就算有错,你当姐姐的也该多担待。”
母女俩演的这出戏,真是漏洞百出。
“担待?”
盛澜禾拿起燕窝碗,轻轻晃了晃:“是担待她把我的设计稿卖给竞争对手?还是担待她在同学面前说我是捡来的野种?”
盛雨桐尖叫起来:“你胡说!我没有!”
银链上的微型相机在晃动中发出嘀的轻响,盛澜禾看得真切,那是拍摄完成的提示音。
盛澜禾把碗放回托盘,声音冷得像冰:“还是说,你脚链上的好东西,怕被我看到?”
盛雨桐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坐下翘腿捂住脚踝。
裴秀英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手悄悄摸向香水瓶的喷头,那里面不仅有毒药,还装着能让人短暂昏迷的乙醚。
“够了!”
裴秀英厉声喝道,“澜禾,给我回房去!”
她转向站在门口的佣人:“还愣着干什么?把大小姐扶回房休息!”
佣人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动。
他们早就看出这位夫人偏心,只是没想到会偏到明晃晃护着犯错的亲女儿。
盛澜禾笑了,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夹,抽出里面的合同晃了晃:“妈妈急着赶我走,是怕我发现这上面的签名,是用你的私章盖的吧?”
裴秀英的瞳孔骤然收缩。
“还有这个。”
盛澜禾又从手包里拿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盛雨桐的声音:“妈,等我把这份假合同放她抽屉里,再让记者曝光,她就彻底完了!”
裴秀英回应:“做得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暴雨还在疯狂砸窗。
盛雨桐瘫坐在沙发上,指着盛澜禾说不出话。
裴秀英紧紧攥着香水瓶,指节泛白,旗袍上的燕窝渍像朵腐烂的花。
“看来大家都听见了。”
盛澜禾把录音笔揣回包里,高跟鞋碾过掉在地上的合同:“现在,还要我回房吗?”
站在门口的佣人们集体打了个寒颤。
他们看着这位养女看似优雅的笑容里藏着的疯狂。
没人敢再多说一个字。
最先动的是陈妈,她拉着旁边的小保姆往后退,脚步踉跄。
紧接着,厨师,司机,保洁,一个个都低着头往门外挪,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
高跟鞋碾过纸张的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盛澜禾看着裴秀英和盛雨桐惨白的脸,觉得这场暴雨来得真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