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音乐厅,华丽繁复的顶灯分成两列,每列五盏,映照着高低错落的演出台,观众席呈半圆状阶梯排布。素眠向门卫出示了电子请柬,就有戴贝雷帽穿纯白紧身礼服的迎宾小姐带她入席。
她的席位在大厅第三排中间,音乐声不会太震耳朵,又能清晰观赏演奏家们的演奏状态,来之间查了下消息,这次的音乐会集结了不少享誉国际的演奏大师,其中包括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著名指挥家Silvanor,她在路上就很期待了。
她不是很震惊自己能得到这么好的位置,毕竟大导给她发邀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来之前她想过,这有两种解释。要么是上次在商业晚宴上,她和商久序的接触引起了圈内人的警觉,想借此卖给她人情;要么,就直接是商久序让别人邀请她的,目的不清楚,毕竟她观察一圈,附近的人都不认识,商久序要是来了,不可能不安排前排坐席,或是坐她旁边。
既来之则安之,在轻松舒缓的热场演奏声里,素眠施施然入席,随意又不失礼节地坐好,打量了下舞台,所谓的热场演奏其实是演奏者们在调试乐器,大中小提琴、低音提琴、长笛、簧管、圆长号、大小号、定音鼓、木琴、马林巴、竖琴、钢琴、管风琴、小军鼓、三角铁、大小镲......技巧融入习惯的试音交织在一起,已经足够美妙。
突然掌声雷动,指挥家Silvanor从左侧缓步上台,银发深目,手拿一根锥形白木指挥棒,边向观众微笑示意边走上指挥台,向观众席三个方向依次深鞠躬,便转身站在乐团最前面。
主持人开始报幕,素眠低头给大导发消息,询问演出结束后,是否可以去后台参观。这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不仅能进一步试探大导的态度,她看过附近,不乏业界名导,还有些金字塔接近顶端的电影演员。
素眠没忘记自己来这是干什么的,她想接触的那位文艺片导演,刚才正和身边人讨论去后台要Silvanor的合照,她是大导介绍来的,问一下再去比较礼貌,免得万一惹出什么事端给别人丢人。
大导高强度在线,很快回复:可以,你看着安排就好。
头顶的灯光暗了下来,演出即将开始,素眠按灭手机。这句话就是极大地尊重她的自由了,一点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反倒能让她记住他的人情。
Therius下飞机后,从私人停机坪马不停蹄地上车,被接到寿臣山给商久序做心理治疗,赶路累得想骂人,但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保镖——他们双手交叠在岔开的两腿之间,黑色西装下是恐怖的大块头,默默闭上嘴,决定一会管商先生多要点报酬。
他是m国华裔,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所以普通话还算标准。他在耶鲁大学临床心理学PsyD博士毕业后在研究所做到三十五岁,半年前被商久序看中专职做了他的心理医生。
一进门Therius就向商久序皱眉:“商sir,我以为你回国后会状况好,但是更糟糕了,为什么?”他有些拗口地说话。
商久序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捏着眉心,问旁边微微躬身站着的特助林有福:“请柬给清清了?”
林有福用那张极不符合他老气名字的可爱圆脸笑了一下,事实上他跟商久序同岁,解锁看了眼平板,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家主,清小姐已经收下了,她现在正在赶往大会堂音乐厅的路上,出租车正经过中环码头。司机查过了,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三代人员都没有问题。”
“进音乐厅后,附近的保镖跟远点,她很敏锐。”
“是。”
商久序挥挥手示意林有福可以退下,才分出注意力来招呼人,他的额头很痛,快要炸裂一般,是那种破坏欲和控制欲发作的痛,半年来他对它很熟悉了:“Therius,请坐。你的中文名字是林初,我可以这么叫你?”
“入乡随俗,sir.”Therius——林初点了点头,严肃地落座在商久序对面的沙发上,连薪酬都不急着谈了,“您的心理问题很严重,病态占有欲、分离焦虑、暴力倾向,是因您极端的任务环境,应激性创伤障碍发展为边缘型人格障碍。我知道是关于那位小姐,但您现在已经见到她了,您离她很近,为什么会加重您的心理障碍?”
商久序沉默不语,事实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理性上在压制暴虐冲动,否则凶兽一旦出笼,素眠恐怕会被吃得渣都不剩。他不知道这种压抑能坚持多久,底线又在哪里,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控制这种欲望。
林初见他不欲多言的样子,想起本月20号对商久序的催眠治疗,他费尽千辛万苦,半年来第一次让他成功进入了深度睡眠......
门突然被撞开,商久序那个一向稳重的万能特助闯了进来,他语气惊慌,音量很大,以至于一句话就把商久序惊醒了:“清小姐被人绑架了!”
林初的魂都被吓飞了,手忙脚乱地看商久序,这可是深度催眠,吓出个好歹要神经分裂的啊!
商久序的脸色难看极了,大步走来,拎起特助的脖领,声音像冰:“救出来了吗?”
“清小姐机灵,没有受伤,自己脱险了,现在正在回公司安排的公寓。”林有福的衣领顿时被拯救下来,他抹了把汗,要是清小姐掉了一根汗毛,他们这些人还不得全被家主喂鲨鱼陪葬,心有余悸道,“清小姐似乎是主动踏入陷阱的,她喝酒前跟她助理有过对话,保镖里有会读唇语的远远看到了。”
“她说了什么?”
“清小姐问,这酒里会不会有点什么,然后说,她正怕酒里......没有迷药。”
商久序闻言莞尔,在治疗床边的桌子上取回腕表,昂贵的金属咔哒一声扣在他手腕。
林有福继续说:“还有,我们安排的打手把清小姐包围后,她特意提到了商家式。”
“嗯。”商久序尾音愉悦,他想重新考虑素眠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说素眠主动饮下那杯明知有问题的酒,让他有点不明所以,那么她特意提起商家式,就让事情柳暗花明。
她想引起自己的注意,且选了一种最不计后果的、很危险、很笨拙的方式。
看来她应该不是那么不想见到他,或者,反而有些期待。
林有福出去后,治疗室内又只剩下了商久序和林初两个人,商久序唇角的弧度迟迟下不来,大发慈悲地没避讳他,如实道:“绑架清清那个人是我的手下,他身家性命、多年把柄、至亲至爱都掌握在我一念之间,所以我放心让他去。”
林初震惊了:“您要绑架清小姐,为什么?”难不成搞霸王硬上弓?真那样的话他还用呕心沥血地给他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