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像鬼窟的阴森死寂被彻底撕碎,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毒气、血腥和蜡油燃烧的焦臭。库房内那数百具被机括驱动的杀人蜡像依旧在疯狂喷吐着毒针毒烟,如同失控的蜂巢,将整个地下空间变成了绝域。幸存的锦衣卫在陈横指挥下,依托蜡池边缘的巨大石墩和散落的工具架,组成脆弱的防线,强弩与袖箭零星反击,试图压制那无休止的死亡喷射,掩护着伤员向外撤退。
陆昭站在相对安全的作坊入口阴影处,玄黑劲装上沾满尘土和蜡屑。他并未理会身后库房内的杀戮风暴,深潭般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扇紧闭的暗门石门。方才那穿透石壁的沉闷号角声、引发剧烈震动的机关启动,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门后,有“影”!而且,他们知道自己来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处,那枚从周墨卿书房搜出的冰冷铜九连环,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环身云雷纹古朴繁复,“影锁九重,环环相扣”八个阴刻篆字如同某种不祥的谶语。
“环环相扣…”陆昭冰冷的声音在机括嘶鸣和毒针破空声中,带着一种洞悉的寒意。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惊蛰指》气劲,如同无形的刻刀,小心翼翼地探入九连环最核心、也是最复杂的那个环扣缝隙之中。
气劲微吐,如同钥匙插入锁芯。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咬合声,从九连环内部传出!
紧接着,九连环的形态竟开始自行变化!核心的环扣缓缓旋转、错位、重新组合!几个呼吸间,原本精巧的玩具,竟变成了一把造型奇特、布满细小凸齿的钥匙!钥匙末端,赫然是一个微缩的、扭曲的鬼爪“影”字印记!
机关信物!这九连环,竟是开启“影”组织核心门户的钥匙!
陆昭眼中粘稠的血光骤然一亮!他毫不犹豫,一步踏至暗门石门前!无视门内可能存在的火药陷阱(方才气劲探知孔洞已确认其存在),直接将这把由九连环变化而成的钥匙,狠狠插入石门右下角那个针眼般的孔洞之中!
钥匙严丝合缝!
陆昭手腕猛地一拧!
嘎吱——吱呀呀!一阵沉重得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机括转动声,如同沉睡巨兽的苏醒,猛地从厚重的石门内部传来!仿佛有无数巨大的齿轮在门后艰涩地咬合转动!
石门表面,以钥匙插入点为中心,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瞬间浮现!裂纹中透出幽暗的红光!紧接着!
轰隆隆隆——!!!整扇厚重的石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撕裂,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无数碎石铁屑混合着灼热的烟尘,如同火山喷发般向门内激射!巨大的冲击波将门口的陆昭狠狠掀飞!
“大人!”陈横目眦欲裂!
陆昭人在空中,《惊影步》极限发动,身形如同风中飘叶,连续数个翻滚卸力,最终重重撞在身后一个巨大的蜡池边缘!左臂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头一甜,一丝血迹从玄铁面具边缘渗出!但他落地瞬间便已弹起,猩红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盯向爆裂的石门内部!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通道或房间,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地下洞窟!
洞窟顶部高耸,隐没在黑暗之中。洞窟中央,赫然是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地下湖泊!湖水漆黑如墨,在洞窟不知何处透来的微弱天光(或许是极远处的通风口)映照下,泛着死寂的幽光。湖面平静无波,如同一块巨大的黑曜石。
而在湖边靠近石门这一侧的平地上,景象却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堆积如山!
如同真正的山峦般,全是麻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麻袋!层层叠叠,堆积成数丈高的恐怖“山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硫磺和硝石味道!这味道是如此熟悉——蜡池作坊里的残留,漕帮码头截获的走私船!
这里,是“影”组织囤积的火药原料库!数量之巨,足以将整个顺天府西城炸上天!
“火药!全是火药!”陈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所有锦衣卫都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这火药山丘的下方,靠近湖边,停泊着几艘造型奇特、如同巨大棺材般的平底木船!船身狭长,吃水很深。此刻,数十名身穿紧身水靠、动作矫健的黑影,正如同蚂蚁般,飞快地将一袋袋沉重的火药原料扛上木船!他们显然被石门的爆炸惊动,动作更加疯狂!
而在湖边一处高起的岩石平台上,一个身影迎风而立。他身形瘦高,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手中,正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号角!方才那穿透石壁的沉闷号角声,正是出自此物!
“无面生?!”陈横怒吼,强弩瞬间瞄准!
那黑袍人似乎冷笑了一下,并未理会陈横的怒吼。他放下号角,右手猛地一挥!
呜——呜——!两声短促尖锐的哨音划破洞窟的死寂!
随着哨音,火药山丘顶部和那几艘木船上,瞬间亮起十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照亮了下方那些水靠人影狰狞决绝的面孔!他们竟将火把高高举起,对准了堆积如山的火药麻袋和脚下的船只!
他们要同归于尽!要引爆这足以毁天灭地的火药库!将所有人,连同这地下洞窟,一起埋葬!
“阻止他们!”陆昭的厉喝如同惊雷!他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朝着湖边平台上的黑袍人暴射而去!《惊影步》催发到极致,玄黑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出道道残影!左臂的剧痛和喉间的腥甜被他强行压下,眼中只剩下那黑袍人手中再次举起的号角!绝不能让第三声引爆的号角响起!
咻!咻!咻!锦衣卫的强弩同时发射!弩箭如同闪电,射向那些举着火把的死士!
噗噗噗!数名死士被弩箭贯穿,惨叫着栽倒,火把落入水中熄灭!但仍有七八人悍不畏死,火把距离火药麻袋和船只近在咫尺!
“死吧!一起死!”一名死士发出疯狂的嘶吼,手中的火把狠狠戳向脚下的船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嗤!三道极其细微、几乎无声的寒芒,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射穿了那七八名死士持着火把的手腕!
啊——!惨叫声中,火把脱手坠落!大部分落入漆黑的湖水,发出滋滋声响熄灭!一支险之又险地落在船舷边缘,被一名反应极快的锦衣卫飞扑上前,一脚踢入水中!
寒芒来自洞窟入口方向!
陆昭疾掠的身影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扫去。
只见入口烟尘弥漫处,数道身影疾冲而入!为首一人,身姿挺拔,穿着普通锦衣卫服色,手中一柄狭长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奇形短弩尚在冒着淡淡青烟。正是精通机关暗器的张捷!他身后,跟着七八名同样矫健的锦衣卫好手!
张捷赶到了!千钧一发,挽救了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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