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的山裹在清晨的薄雾里，像浸在温水中的墨块，浓淡不一的绿从雾里渗出来——松针的深绿，灌木的浅绿，还有落叶堆里藏着的苔藓，泛着潮湿的墨绿。林风踩着厚积的落叶，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只脚，枯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混着远处山涧的流水声，倒添了几分幽寂。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指尖沾到一点雾水，凉得刺骨。腰间的灵气探测器还在微微发烫，指针固执地指着西北方向，红色的光点跳动得越来越急——看来那株百年人参就在前面了。组织给的情报里说，这株人参蕴含50点灵气，是近期最肥的目标，但守护它的灵体怨力值不低，得小心应对。
林风正想着，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大喝，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山间的静谧：“喂！这株人参是我的！”
他循声望去，拨开眼前的灌木，只见二十步外的缓坡上，立着个穿粉色运动服的女生。她的背对着林风，头发被山风卷得乱蓬蓬的，发梢沾着草屑，运动服的膝盖处蹭了块黑泥，显得有些狼狈。她的右手攥着张黄色符纸，符纸边缘卷着角，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雷符，符纸在风里抖得厉害，却被她攥得紧紧的，像攥着救命的稻草。
“林晓芸？”林风认出了那个背影，轻声念了句。这丫头是组织里新来的低阶超凡者，比他晚加入三个月，听说擅长符纸近战，上次任务里用三张雷符炸飞了一只怨魂，倒也算有点本事。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组织给了她同样的任务？
林晓芸似乎没听见林风的声音，她的注意力全在脚边的泥土里——那里露出一截人参的根茎，浅褐色的须子缠在腐叶里，顶端的芽苞泛着嫩黄，隐隐有灵气从芽苞里渗出来，像淡白色的烟。她蹲下来，伸手想去拔人参，刚碰到须子，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唰——”几根褐色的藤蔓从泥土里钻出来，像蛇一样缠上了林晓芸的脚踝。藤蔓上长着细小的刺，刺进皮肤里，林晓芸疼得抽了口气，本能地想挣扎，可藤蔓越缠越紧，她的脚踝很快就泛起了红痕。
“谁都不许碰我的人参！”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像老旧的留声机里的唱片。林风抬头望去，只见林晓芸身后的空气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灵体。那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妇人，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怨恨，嘴角向下抿着，像被人欠了什么似的。她的脚边缠着藤蔓，藤蔓的另一端连着林晓芸的脚踝，显然是她在操控。
“守护灵体！”林风皱了皱眉，激活了属性眼。他的瞳孔瞬间变成了金色，周围的灵气波动在他眼里变得清晰起来——老妇人的灵体周围环绕着淡灰色的怨力，怨力值显示为40，不算太高，但执念很强。属性眼还捕捉到了老妇人的执念画面：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蹲在人参地里，手里拿着颗糖，笑着对老妇人说：“妈，等人参长大，我要给你熬汤喝。”画面一转，变成了医院的病房，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头发掉光了，脸白得像纸，手里拿着个苹果，对老妇人说：“妈，我没事，等我好了，我们再去种人参。”
林风的心里沉了沉，他掏出手机，翻出组织给的情报——上面有张诊断书，写着“李淑兰，女，17岁，急性白血病，正在市医院化疗”，诊断书的右下角，贴着张小女孩的照片，正是执念画面里的那个女孩。原来老妇人的执念是保护人参给女儿治病，可她已经去世了，灵魂却留在山上守护人参，怕别人抢走她给女儿的希望。
林晓芸还在挣扎，她的脚踝被藤蔓缠得更紧了，刺进皮肤里的刺让她疼得直咧嘴。她把符纸往藤蔓上贴，雷符碰到藤蔓的瞬间，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藤蔓缩了一下，却没松开。老妇人的灵体飘到林晓芸面前，她的脸离林晓芸只有几厘米，眼睛里的怨恨像要溢出来：“滚！这是我的人参，是给我女儿的！谁都不许碰！”
林晓芸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符纸差点掉在地上。她抬头瞪着老妇人的灵体，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有要抢你的人参！我是组织的人，我需要它换贡献值！”
“贡献值？”老妇人的灵体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你们这些超凡者，眼里只有贡献值，根本不懂什么是亲情！我种了二十年的人参，每天上山浇水，施肥，防野兽，冬天给它盖草帘，夏天给它搭棚子，它是我女儿的命！你们想拿走它，除非我魂飞魄散！”
藤蔓突然收紧，林晓芸疼得叫了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的左手撑在地上，想撑起身子，却被藤蔓拉得又蹲了下去。她的符纸掉在地上，被风卷走了几张，只剩下手里的那张雷符，还在抖个不停。
“够了！”林风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林晓芸和老妇人之间。他的瞳孔还是金色的，属性眼还没关掉，“您的女儿还活着，她需要人参治病。”
老妇人的灵体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向林风，眼睛里的怨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你说什么？我女儿还活着？”
“是的。”林风掏出手机，翻出诊断书，递到老妇人面前，“她叫李淑兰，现在在市医院化疗，这是她的诊断书，上面有她的照片。”
老妇人的灵体凑过去，盯着手机屏幕。屏幕里的诊断书是彩色的，上面有李淑兰的照片——她的头发掉光了，戴着顶粉色帽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和执念画面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老妇人的手轻轻碰了碰屏幕，手指穿过了屏幕，却还是固执地碰了碰李淑兰的照片。
“兰兰……”老妇人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落在泥土里，没留下一点痕迹，“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我每天都在山上守着人参，想等它长大，给你熬汤喝……可我怎么也等不到……”
“她还活着。”林风的声音放轻了，“医生说，她需要百年人参的灵气来辅助治疗。如果您愿意把人参给我们，我们可以把一半给她，另一半给组织。这样，她就能治好病了。”
老妇人的灵体颤抖起来，她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脚边的人参。藤蔓慢慢松开了，林晓芸揉着脚踝，站了起来，她的脚踝已经肿了，红痕里渗着血，疼得她皱着眉头。她看向林风，眼里带着点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你……你没骗我？”老妇人的灵体看向林风，声音里带着哽咽。
“没骗你。”林风点头，“我可以带您去医院看看她，她现在需要您。”
老妇人的灵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她的笑很温柔，像春天的风，吹散了脸上的怨恨：“不用了……我知道你没骗我。既然兰兰还活着，那人参就给你们吧……只是……只是要给她留一半，好吗？”
“好。”林风答应着，转头看向林晓芸，“帮我把人参挖出来，小心点，别伤了须子。”
林晓芸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赶紧蹲下来，用手里的符纸割开人参周围的泥土。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碰伤了人参的须子，符纸在泥土里划着，发出细碎的声音。林风也蹲下来，帮她扶着人参的根茎，避免她挖的时候把人参弄断。
两个人蹲在泥土里，专注地挖着人参。山风卷着薄雾吹过来，吹得他们的头发乱蓬蓬的，却没人在意。林晓芸的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累，她偶尔抬头看林风一眼，又赶紧低下脑袋，手里的符纸划得更快了。
“好了。”林风轻声说。他的手里捧着人参，人参的根茎很长，须子缠在一起，顶端的芽苞泛着嫩黄，灵气从芽苞里渗出来，像淡白色的烟，绕着人参转了个圈。林晓芸凑过去，闻了闻人参的味道，清苦中带着点甜，像中药铺的味道。
“分成两半吧。”林风说，“一半给李淑兰，一半给组织。”
林晓芸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子，刀子是银色的，刀身刻着符纹，是她的师傅给她的。她用刀子把人参分成两半，一半装在自己的背包里，另一半递给林风。林风接过人参，放进自己的储物袋里，储物袋里有灵气波动，把人参的灵气封了起来。
老妇人的灵体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分人参，眼里带着温柔的笑。她的灵体慢慢变得透明，像被风卷走的雾：“谢谢你们……替我照顾兰兰……”
“放心吧。”林晓芸抬头，对着老妇人的灵体笑了笑，“我们会把人参送到医院的，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妇人的灵体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人参，转身飘走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消失在薄雾里，只留下一句轻轻的话：“兰兰……妈妈爱你……”
林风看着老妇人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林晓芸，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兔子眼睛：“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晓芸赶紧擦掉眼泪，瞪了林风一眼，“只是觉得她很可怜……”
林风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瓶药膏，递给林晓芸：“擦点药膏吧，脚踝肿了。”
林晓芸接过药膏，盖子是粉色的，上面有个小兔子的图案，是她最喜欢的。她拧开盖子，闻到一股薄荷味，涂在脚踝上，凉丝丝的，疼得轻了点。她抬头看向林风，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脸一下子红了：“看什么看！再看我用符纸炸你！”
林风笑着摇头，转身往山下走。林晓芸赶紧跟上，手里拿着药膏，小跑着追上他：“喂！等等我！”
山下的薄雾已经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林晓芸的脸上，她的脸红红的，像苹果。林风放慢脚步，等着她跟上，两个人沿着山路往下走，脚步声混着山涧的流水声，显得格外温馨。
“刚才谢谢你。”林晓芸突然说，声音很小，像蚊子叫。
“谢我什么？”林风转头，笑着看她。
“谢你帮我说服了老妇人。”林晓芸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头，“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拿不到人参，还会被藤蔓缠住。”
“不用谢。”林风说，“都是组织的任务，应该的。”
林晓芸抬头，瞪了他一眼：“谁要你说应该的！我是真心谢谢你！”
林风笑了，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组织给的奖励，是一对情侣符，符纸是红色的，上面画着鸳鸯，符纸边缘绣着金线，看起来很精致。他把符纸递给林晓芸：“组织给的奖励，情侣符，提升合作时的灵气同步率。”
林晓芸接过符纸，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她把符纸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声音里带着点娇嗔：“谁要和你用情侣符！下次合作，我不会输给你的！”
林风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他把自己的那半符纸收起来，放进储物袋里，心里想：“下次合作，应该会更有意思吧。”
山路上，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晓芸的笑声像银铃一样，飘在山涧里，混着流水声，显得格外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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