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都市小说 > 重生归来我靠祖传编艺发家了 > 第二十四章 柳有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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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几个月,几乎都是晚上学艺,至《柳编百样图》中最后一图“流光柳丝”学成之后,柳青终于送了口气。

支付宝到账的提示音第N次响起,柳青已经懒得去看了。

她瘫在工坊的藤椅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

她五月份回家后一刻未停,学柳编,做销售,搞创意,接订单,连续完成多笔订单后,工坊账户余额已经突破20万。

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但她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什么。

手指火辣辣地疼,她低头看去,原本纤细的十指如今布满老茧,右手中指因为长期持刀已经微微变形。

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血丝像蜘蛛网般爬满眼白——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青丫头。”

柳青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爷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眉头拧成个疙瘩。

“爷爷!我正要整理最新订单...”

“把手伸出来。”

柳青迟疑地伸出手。爷爷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她的指关节,又扳开她的手掌检查那些茧子和细小的伤口。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沉。

“明天开始,停工三天。”

“什么?不行!”柳青跳起来,“下周还有两百套...”

“快工出粗活。”爷爷打断她,“你看看最近这茶席,收口松散得像老太太的牙。”

柳青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为了赶工期,她确实放松了质检标准。

“收拾东西,明天跟我进山。”爷爷转身往外走,又补了一句,“带上你奶奶那本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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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比想象中难走。清晨的露水打湿了柳青的运动鞋,裤脚沾满泥浆。爷爷却如履平地,他那把老骨头在山林间灵活得像只山羊。

“爷爷,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柳青气喘吁吁地问。

“找真正的柳条。”爷爷头也不回,“现在工坊用的都是速生柳,没魂。”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原始柳林沿着溪流蔓延,树龄参差不齐,有的细如手指,有的粗过碗口。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才是柳编该用的料。”爷爷抚摸着一棵老柳树的树干,“三十年树龄,经历过旱涝风霜。”

他从腰间取下柴刀,选中几根枝条利落地砍下。柳青注意到他只取向阳处的枝条,而且每棵树最多取三根。

“为什么不多砍些?”柳青问,“这一捆还不够编两个篮子。”

“取三留七,来年还有。“爷爷把枝条捆好,“柳编人第一课:敬天惜物。”

他带着柳青来到溪边一片开阔地,将柳条摊开在青石板上。

“看好了,这叫'三晾三晒'。“爷爷边说边操作,“早晒去露,午晒杀菌,晚晒定形。晾一夜返潮,如此三轮,柳条才能刚柔并济。”

柳青看着爷爷娴熟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这哪里是在处理柳条,分明是在驯养一群有灵性的生命。

“您平时教我们,怎么没提过这些?”她忍不住问。

爷爷哼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恨不得今天种柳明天编筐。这等慢功夫,谁有耐心学?”

柳青脸上一热。她不正是那个最没耐心的人吗?满脑子都是订单、销量、增长...

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毒,柳青躲在树荫下翻看奶奶的“柳编百样图”,忽然注意到一段之前忽略的笔记:

“春柳柔韧宜细编,夏柳粗壮可制器,秋柳沧桑适造景,冬柳坚劲做骨架。顺应四时,方得始终。”

她猛地抬头:“爷爷,柳条还分季节?”

爷爷正在溪边洗刀,闻言顿了顿:“你奶奶连这个都记了?”他走回来,指着柳条断面,“看这颜色深浅,春柳髓心大,冬柳木质厚。老手艺人编一件器物,往往要集四季之柳。”

柳青突然明白为什么最近的作品总差口气——所有订单用的都是同一批速生柳,哪管什么季节特性!

“那...那现在工坊的订单...”她结结巴巴地问。

爷爷叹了口气:“所以我让你停工。再这样下去,清河柳编的牌子就砸了。”

第三天傍晚,他们带着精心挑选的柳条返回村里。柳青的背包里多了个小本子,密密麻麻记满了爷爷口述的“节气柳“要诀。

工坊灯火通明,显然没人听她的停工通知。柳青刚要发火,却被爷爷拦住。

“先看看。“

他们悄悄从后门进入。

周明张晓雯几个年轻人正在做茶席,传统龟背纹被解构成可拼接的单元,相互协作的几人动作快速一丝不苟;

五凤朝阳那边则在赶制水波纹的灯罩,但柳青立刻看出不同——这次用的是粗细不一的柳条,粗条为骨,细条为肉。在选柳上,这些妇女们用了心。

李阿婆的角落,老人正在指导三个妇女编织收纳篮。

她离开的这三天,订单在有条不紊地进展着。

柳青站在暗处,看着工坊里热火朝天的景象,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唯一的推动者,殊不知每个人都在尽力坚守着这份传承。

“爷爷,我想做个尝试。”她轻声说。

一周后,工坊中央多了个展示台,上面摆着四件作品:

春之茶席薄如蝉翼,夏之果篮疏朗通透,秋之灯罩古朴沧桑,冬之收纳筐坚挺方正。

这是柳青设计的“四季”系列,每件作品都用当季柳条编织,并融入节气元素。

“这不只是商品。”她转身面向围拢的学徒,目光郑重,“我想让大家明白,柳编是门活着的艺术,每根柳条里都藏着呼吸与生命力。”

“太牛了!”

工坊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随后又来了更大的惊喜。

“青子,又来新项目了!”

林森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你设计的四季系列正好赶上我们的年度企划。先订500套,月底能交货吗?”

“多…多少?”

工坊里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正在忙碌的妇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接电话的柳青。

柳青深吸了一口气:“林设计师说,他背后的集团公司看中了我们的设计,愿意先下一百万的订单,包销‘四季’系列…的首批量产产品。”

“一百万?!”

王婶失声惊呼,手里的柳刀“哐当”一声落地,

“额滴娘嘞…这得编多少筐才能挣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般的兴奋。

李婶已经开始掐着手指头算自己能分到多少,赵家媳妇脸上涨得通红,仿佛已经看到了新家电、孩子的学费、翻新的屋顶…

只有柳青,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眉头越锁越紧。

她听着电话那头林森热情洋溢却语速飞快地阐述着合作细节:

“…对,量产,青子!图纸标准化,简化几个最费时的纹样,关键步骤可以用半自动设备辅助…对,就是流水线作业!工期紧,月底先交五千套…”

“林老师,”柳青打断他,声音有些发干,“您知道的,‘四季平安’的核心就是‘节气柳’和纯手工,每一件都不一样。量产…量产就失去它的魂了。”

“哎哟我的柳大设计师!”林森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侃,

“市场要的是这个概念,这个调性!谁真在乎里面用的是春柳还是冬柳?消费者有几个懂?听我的,简化一下,价格打下来,销量翻上去,这才是双赢!你那小作坊才能活下去,才能发展壮大嘛!”

“可是…”

“别可是了!定金三十万一周内打给你!抓紧准备原料招人!合同电子版我马上发你!”林森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忙音响起,工坊里死寂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发财了!青丫头!咱们发财了!”“这下好了!我家那口子也不用出去打工了!”

“还是青丫头有本事!”张磊已经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着产能和人工。

周明兴奋地凑到柳青身边:“青姐!太好了!有了这笔钱,咱们就能把粮仓彻底改造了,还能买好多专业设备!ERP系统也能升级了!”

柳青却觉得那手机烫得吓人,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抬起头,目光越过兴奋的人群,看向角落里的爷爷。

爷爷始终没说话,他正拿起一个刚刚编好的、准备用来做“夏之篮”坯子的柳条底,手指在经纬交错处慢慢摩挲。

然后,他拿起手边的剪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咔嚓”一声,将那几乎成型的柳条底从中间剪断了。

“爷爷!”柳青失声。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老人。

爷爷把剪坏的柳条底扔到桌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料不对。这是河边速生柳,韧劲差,撑不起‘夏之篮’该有的疏朗骨架。赶工编出来的,只能是废品。”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柳青:“你要接那活,就用这种料,这个编法?”

柳青的心脏猛地一缩。爷爷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她被巨额订单冲昏的头脑。她仿佛已经看到,为了赶制那五千套订单,工坊里堆满了统一的速生柳条,阿姨们疲惫不堪地重复着单一工序,那些需要静心揣摩的独特纹样被简化甚至删除…最后出来的,是一堆贴着“四季平安”标签的工业流水线产品。

那不是她的“四季平安”,那是对奶奶那本“百样图”的背叛。

“可是…爷爷,那是一百万啊…”李嫂小声嘟囔,带着不甘,“有了钱,咱才能把这手艺传下去啊…”

“用毁了招牌的方式传手艺?”爷爷反问,声音陡厉,“你奶奶编一辈子筐,没教过你们‘慢工出细活’?没教过你们‘宁吃仙桃一口,不啃烂杏一筐’?”

工坊里鸦雀无声。兴奋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和隐隐的不满。

柳青闭上了眼睛。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巨额资金和工坊的快速发展,另一边是初心、是品质、是爷爷和奶奶坚守了一辈子的准则。

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奶奶笔记里娟秀的字迹、李阿婆在阳光下演示“六角叠丝”时专注的侧脸、自己磨出水泡又变成老茧的手指、第一个龟背纹杯垫成型时的喜悦、还有那些客户收到作品后发自内心的赞美…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清澈的坚定。

她拿起手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拨通了林森的电话。

“林老师,谢谢您的看重。但那个订单,我们接不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森难以置信的咆哮:“柳青!你疯了?!你知道你拒绝的是什么吗?一百万!你那个小破作坊多少年才能挣到?!你别给脸不要脸!”

柳青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没疯。正因为知道这一百万意味着什么,才更不能接。‘四季平安’不是流水线上的快消品。我们要做的,是值得收藏和传承的器物。慢了,急了,味道就变了。抱歉。”

她不等对方再骂,直接挂断了电话。

工坊里一片死寂。王婶张大了嘴,周明一脸错愕,几个妇女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失望和不解。

柳青感到一阵虚脱,后背渗出冷汗。她知道,这个决定可能让工坊失去一次飞跃的机会,甚至可能让刚刚凝聚起来的团队人心涣散。

“愣着干什么?”突然,爷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身,走到那堆精心挑选的、按季节分好的柳条前,拿起一根色泽金黄的冬柳。

“开春前的冬柳,木质最硬,魂最韧,是做‘冬之筐’骨架最好的料。”他看向柳青,“青丫头,过来,把它劈出七十二道丝。”

他又看向其他人,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王家的,你去把‘春之席’要用的去皮柳条再揉搓一遍,要揉出光泽。李家的,你负责…”

爷爷沉稳的声音仿佛有魔力,重新给散了魂的工坊注入了主心骨。

虽然还有人小声嘀咕,但大家还是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柳青走到爷爷身边,鼻子发酸。

爷爷没看她,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柳条,低声说:

“记住今天。以后这种抉择还会很多。手艺人的脊梁,不是用钱能压弯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只有柳青能听见:

“你奶奶要是还在,也会这么选。”

柳青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中的冬柳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知道,她赌上了很多,但她守住了更重要的东西,她拿起一根冬柳,开始按古法处理。

月光如水,柳青独自坐在院子里整理笔记。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在脑海中闪回:第一次拿起柳刀,第一个订单,第一次带队赶工...所有的焦虑、疲惫、兴奋,最终沉淀为手中的这本《新编柳辑要》。

她将现代设计理念与传统“节气柳”智慧结合,为每种技法添加了材料学解释和应用场景。

这不是对爷爷那套的背叛,而是一种对话——用新时代的语言讲述古老的智慧。

“青丫头”

柳青抬头,看见爷爷站在月光下,连续的劳作让老人的背有些弯。

“在写什么呢?”

“一些想法..”她合上笔记本,“关于怎么让年轻人理解柳编之道。”

爷爷在她对面坐下,递过一杯茶,笑着说:“好啊!那先说给我听听。”

柳青翻开笔记,轻声读道:“柳编之道,首在知物。柳有四季,器有千用,需因材施用,不可强求...”

夜风拂过院角的柳树,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倾听。

爷爷的茶杯升起袅袅热气,在月光下如同一条银色的溪流,静静流淌在两代人之间。

冬至这天,按照柳编行当的老规矩,爷爷举行了“封刀礼”。

工坊正中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三样东西:一碗新米,一壶老酒,一根未经雕琢的柳木。

三十名学徒整齐地站在两侧,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周明都神色肃穆。

“柳编一行,冬至封刀,惊蛰开刃。”

爷爷的声音在静寂中格外清晰,“封的是刀,养的是心。”

他拿起那根柳木,从第一个学徒开始,在每人面前停顿片刻,然后用小刀在木上刻下一道纹样——

给王婶的是龟背纹,象征坚韧;给周明的是流云纹,寓意灵动;给李嫂的是回字纹,代表耐心...

刻完最后一道,爷爷将柳木供在香案上,从怀中掏出三十把崭新的柳刀,一一分发给学徒们。每把刀的柄上都刻着与柳木对应的纹样。

“刀是匠人的胆。”爷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记住,你们手上的活计,往后都带着清河柳编的名声。”

柳青站在角落,看着这庄严的一幕。她注意到爷爷今天特意穿了那件压箱底的藏青色中山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柳叶形徽章——那是奶奶留下的唯一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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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清河镇。柳青裹紧羽绒服,看着爷爷在院子里挑选最后一批柳条。这些柳条将被“杀青”——

这是一种古老的冬季处理工艺。

“冬至后的柳条,糖分最低,最耐存放。”

爷爷用粗糙的手掌抚过柳条表面,“知道为什么要现在砍吗?”

柳青呼出一口白气:“因为天冷,虫子不产卵?”

“只对一半。”爷爷拿起一根柳条对着光,

“冬天的柳条知道自己要休息,把精华都藏进了心里。这时候砍下来,它能记住这份韧性。”

柳青若有所思。

回来之后,工坊从五个人发展到三十人,订单从零星几个涨到供不应求。

她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柳条也懂这种疲惫?

“今天开始窖藏。”爷爷指向后院新挖的地窖,“你负责记录每捆的位置和特性。”

地窖里潮湿阴冷,混合着泥土和柳条的气息。

爷爷按照某种秘而不宣的规律,将柳条分门别类地摆放:向阳坡的柳条靠东,临水边的柳条靠西,三年生的单独成捆...

“记住,不同的柳条要不同的梦。”爷爷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明年开春,它们会告诉你想要变成什么。”

柳青突然明白,爷爷说的不仅是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