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天,落日城那高大的城墙终于近在眼前。
与灰石城的朴素和压抑不同,落日城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商业都市。
城门宽阔,人流如织,来自不同地方、穿着各色服饰的商人、佣兵、旅者进进出出,空气中都飘荡着金币和香料的味道。
城门口的卫兵,装备明显比灰石城和银峰领的巡逻队要精良,眼神也更加锐利。
他们没有粗暴地驱赶人群,而是高效地检查着每一批入城的货物,收取着入城税。
“大人,这城……真阔气。”
列昂看着城墙上那些闪烁着微光的魔法符文,不禁感叹。
“阔气,也意味着规矩多,水更深。”
姜源的目光扫过那些商队旗帜上的不同徽记。
“我们是新来的,没人认识,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光有好东西可不够。”
轮到他们接受检查时,卫兵队长走了过来。
他是个眼光毒辣的中年人,一眼就看出了姜源这支队伍的古怪之处——商队不像商队,军队不像军队。
“从哪里来?运的什么货?”
队长例行公事地问道。
“从灰石城来,运送一些……土特产。”
姜源微笑着递上了一小袋钱币作为入城税。
卫兵队长掂了掂钱袋,眉头一挑:
“灰石城?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值钱的土特产。”
他瞥了一眼车上用干草盖着的货物,又看了看姜源身后那些气质彪悍的“护卫”,眼神里多了几分审慎。
“打开,检查。”
士兵们掀开干草,露出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陶器。
周围一些排队的商人,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当他们看清那些陶器的模样时,不少人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搞什么,原来是卖瓦罐的。”
“从灰小城那种穷地方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卫兵队长也有些失望,他随手拿起一个盘子,准备看看就放行。
可当盘子入手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却变了。
这盘子,入手温润,分量适中,底部的圈足打磨得异常平滑,放在桌上绝对稳当。
盘子内壁的釉面,在阳光下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光,细腻得看不出一点瑕疵。
他当了十年卫兵队长,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王都来的精致瓷器他也摸过。
这个陶盘,虽然比不上那些薄如蝉翼的精灵瓷器,但比起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矮人陶和人类王国自产的陶器,无论在工艺上还是质感上,都明显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是你做的?”
卫兵队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姜源。
姜源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不过是些样子货罢了,中看不中用。小子,落日城可不是你们乡下人玩过家家的地方。”
说话的是旁边一个商队的管事,他长着一个硕大的酒糟鼻,身后是几辆满载着矮人黑铁陶器的马车。
矮人陶器,以坚固耐用著称,是落日城市场的硬通货。
姜源没有理他,而是从车上又拿起一个半人高的储物陶罐,递给卫兵队长:
“队长,检查货物,难免有磕碰。这个,就当是我们孝敬兄弟们喝茶水的。”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既给了对方面子,又暗示了自己的东西不怕查。
那卫兵队长看了一眼酒糟鼻,又看了看手里的盘子,心里有了计较。
他把盘子递给手下,沉声道:
“仔细检查,别弄坏了客人的货物。”
酒糟鼻见状,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上了嘴。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姜源的队伍顺利进了城。
一入城,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铁头看得眼花缭乱,东张西望,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大人,咱们在哪儿卖啊?”
列昂问道。
“不急。”
姜源的目光在那些挂着“矮人兄弟会”、“三叉戟商会”等招牌的店铺上扫过,“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去打听三件事。”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城里最大的陶瓷经销商是谁,他们的货从哪儿来,卖多少钱。”
“第二,城里哪个区域的餐馆和旅店最集中,老板们最头疼的问题是什么。”
“第三,落日城的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列昂和几名精干的斥候领命而去。
姜源则带着大部队,在城西找了一家不起眼的旧仓库租了下来,暂时作为落脚点。
酒糟鼻的商队,就驻扎在他们不远处。
看到姜源他们租了个破仓库,酒糟鼻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
他叉着腰,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声嚷嚷,声音刚好能让姜源他们听到。
“看见没,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有好东西也卖不出去!等着吧,不出三天,他们就得哭着把那些破瓦罐当柴火劈了!”
铁头气得脸都黑了,攥着拳头就要上前理论,被姜源一把按住。
“别急,让他先笑。”
姜源看着那个酒糟鼻,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笑得越大声,待会儿哭得就越难看。我们的第一批‘客人’,恐怕就要从他身上找了。”
铁头一愣,没明白姜源的意思。
姜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安顿人手,自己则拿起一个样品陶碗,走出了仓库。
他没有去繁华的商业区,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满是小餐馆和酒馆的后街。
此刻正是傍晚,后街的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劣质麦酒的酸味。
一个餐馆老板正对着门口一堆摔碎的陶盘唉声叹气,一个伙计在旁边瑟瑟发抖。
“老板,矮人陶器行的那帮家伙又来催债了,还说再不付钱,明天就……就砸了我们的店!”
“我知道!”
老板烦躁地抓着头发。
“可是这个月生意不好,摔坏的盘子比赚的钱还多!那些矮人陶,死沉死沉的,伙计们一不留神就摔了,一个盘子就要我半天的利润!”
姜源站在巷口,静静地听着,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手里的这个碗,或许敲不开贵族的大门,但敲开这些小老板的心门,似乎是绰绰有余了。
他能感觉到,灵魂深处,那股属于“武圣”的锋锐之气,又微微悸动了一下。
仿佛在告诉他,真正的战斗,不仅仅是在战场上。
有时候,打破旧有的秩序,本身就是一场不见血的战争。
而他,已经找到了这场战争的第一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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