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心满意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在他离开后,床上的姜源,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紧张,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淡然。
他没有去动那个枕头。
证物,需要由“公正”的第三方来搜查,才最具戏剧性。
他轻轻起身,动作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不是要去销毁证物,而是要去布下自己真正的棋子。
他走出了帐篷,没有惊动任何人,像个幽灵般融入了营地的阴影。
他要去见的,是另一条“狗”。一条被主人打断了腿,却还没被彻底杀死的……饿狗。
列昂,加里的副手。一个身材瘦削、脸上总带着一丝怯懦的年轻士兵。
姜源是在白天的战场上注意到他的。
当时,加里因为一点小事,当众一脚将列昂踹倒在地,还用马鞭抽了他好几下,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而列昂只是抱着头,敢怒不敢言。
那种眼神,姜源很熟悉。
那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怨毒,只差一粒火星,就能引爆。
在一处废弃的马厩角落,姜源找到了正在独自擦拭盔甲的列昂。
“你很恨他。”
一个平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列昂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甲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看到了黑暗中那张平静的脸。
“姜……姜源大人!”列昂吓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
“我看见了,白天的事。”
姜源没有半句废话,直入主题。
“你的军饷,这个月又被他拿走大半了吧?还有你妹妹寄来的那枚银戒指,也被他抢走了,拿去讨好某个营妓。”
列昂的瞳孔猛地收缩,嘴唇开始哆嗦,脸上的恐惧,渐渐被一种苍白的愤怒所取代。
这些事,他从未对人说起过。
“大人,我……”
“我不需要你解释。”
姜源打断了他。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不仅能拿回你所有东西,还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机会。”
列昂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姜源,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不信。
“为……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眼神。”
姜源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一条甘心被踩在脚下的狗。你是一头……想咬死主人的狼。”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列昂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他不再颤抖,身体反而因为极度的激动而绷紧了。
“大人,您要我做什么?”
姜源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眼神。
他附耳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地交代了几句。
“……隘口向北三里外,有一片乱石坡,那里盘踞着一小股溃散的兽人,大概二三十个,是白天逃走的先头部队。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的头领,就说,黑木隘口的指挥官瓦里安,贪生怕死,已经被我吓破了胆。”
列昂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告诉他们,瓦里安准备在明天天亮时分,趁着营地混乱,带着隘口府库里所有的金银和粮食,从北边那条只有贵族才知道的山羊小道逃跑。那条路,防守最薄弱,只有他的几个亲信护卫。”
“这……这是假情报?”
列昂有些明白了。
“半真半假。”
姜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瓦里安确实贪生怕死,府库里也确实有金银。但逃跑的人,不会是他。”
列昂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明白了,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为瓦里安准备的,致命的陷阱!
“那些兽人……会信吗?”
“会的。”
姜源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一群被打残的、饥肠辘辘的败军,突然听到一个唾手可得的、能让他们一夜暴富的消息,他们不会去思考这情报的真假。贪婪,会替他们做出选择。”
姜源从怀里掏出一小袋沉甸甸的钱币,塞进列昂的手中。
这是他之前为数不多的积蓄。
“这是你的定金。事成之后,加里的位置,就是你的。”
姜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命,和他的命,今晚,你自己选一个。”
列昂紧紧攥着那袋钱币,感受着那冰冷而坚实的触感,和他体内沸腾的热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怯懦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与决绝。
“我……我去!”
看着列昂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姜源缓缓转身,走回自己的帐篷。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回到床上,重新躺下,将那个藏着【恶魔附身符】的枕头,安安稳稳地垫在自己脑袋下面。
仿佛那不是什么致命的证物,而是一个能让人安眠的好梦枕。
棋子,已然落定。
现在,只需要等待天亮。
等那位自作聪明的导演,搭好他的戏台,然后,再欣赏他被自己亲手召唤来的“演员”,砸个稀巴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层薄薄的晨雾,如同亡魂的纱衣,笼罩着刚刚经历过血战的黑木隘口。
空气中,血腥味与泥土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气味。
但今天,营地里的气氛比这气味更加诡异。
瓦里安男爵一反常态,大清早就下令全军集合,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列队。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近乎亢奋的红光,眼神扫过队列中每一个士兵的脸,仿佛一位即将进行神圣裁决的审判官。
他的身边,站着那个如同乌鸦般不祥的魔法顾问,莫雷。
以及他的卫队长,加里。
加里正用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眼神,死死地盯着队列前方的姜源。
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道这位昨天还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贵族大人,今天又要搞什么名堂。
“肃静!”瓦里安拔出他那柄华丽的指挥剑,高声喝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待到场面安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那场酝酿了一夜的“表演”。
“士兵们!我忠勇的将士们!”
他用一种慷慨激昂的语调开口。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击退了野蛮的兽人!这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荣耀!但是!”
他的话锋猛地一转,表情变得沉痛而严肃。
“就在我们为胜利欢呼的时候,一股邪恶的、堕落的气息,却如同毒蛇,悄然潜入了我们的营地!它企图腐化我们的英雄,玷污我们的胜利!”
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士兵们听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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