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拐角处，周沐阳正要下楼。两人对上视线，他点了下头：“谢谢。”
秦语嫣顿了顿：“别误会。我这是替我自己赎账。”
周沐阳笑了笑：“赎账也是需要胆子的。”
“我还有一份合同照片，改天给你。”她说完就走，背影干净利落。
“阳光药链”的页面上线后一小时内，后台就弹出三条异常警报。
一条是扫码后批号不一致，立刻被系统拦截；
一条是夜间“调拨”试图绕过二次验证，失败；
还有一条是乡镇院一个旧批次未在系统里登记，陈曦直接打电话派人过去当场清。
周沐阳把这三条警报截图甩给信息科：“这个模块继续加强，谁打电话要你们关预警，你们就直接拒绝。”
信息科小伙子直截了当：“懂！”
下午五点组织部的人走了。
临走时，老处长拍了拍陈曦的肩又看了看周沐阳。
“年轻人，别怕。只要流程对了，就不要怕任何人。”
晚上九点，刘航提着个快递盒子进来，开心的进来：“师兄，匿名快递！”
“谁寄的？”
“寄件人就一个字母——Q。”
周沐阳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个Ｕ盘，还有一叠复印件。
账外账完整版、返利合同扫描件，抬头处清清楚楚写着“康源医贸——××合作框架”，底下是所谓“捐赠设备”的估值和折算条款。
法务直接把Ｕ盘收走：“我马上备份两份，一份给纪检，一份送市里。复印件先由我们登记，今晚不扩散。”
刘航问道：“这回完了吧？”
“别急。”周沐阳摇了摇头。
“让证据自己走流程。我们只做一件事——把门看住，把人救好。”
陈曦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有刚批完的文件，见到那叠合同，只问了一句：“抬头齐全？”
“齐全。”
她呼了口气，坐在一边：“组织部那边，口头提了句主持全面工作。别高兴太早，先把这个季度走完。”
“知道。”周沐阳把桌上“零红包周报”的模板又改了一行，“举报奖励金额写清楚，按证据级别发，别让人随口一句话就走流程。”
陈曦看着他笑：“你这种人，当院长会很烦。”
“我烦的是事，不是人。”他抬了下眉，“不过当不当的，不急。先把这口恶气按回去。”
外面风突然大了一阵，窗子“咔嗒”响了一声。刘航探头看了一眼走廊：“那个商会的人，最近老在医院门口晃。我让保卫多盯一下。”
“盯着就行，别下手。”周沐阳说，“程煜的资金链该紧了，他会切割顾立群，自己找退路。最后一脚，别急，等他自己滑。”
夜里十点多，宣传科发来一条统计：
——“零红包月公开账”阅读量破十万；
——举报入口有效线索二十七条，已核实九条；
——“门－针２８分钟”视频播放量第一；
——黑公关号被封禁三批。
评论里，有个曾经在县医院看病的中年男人留了句：“以前我觉得医院都是一个样。现在我信了，能做的就是把媳妇的红包钱退回来，然后告诉别人——这里不用塞钱。”
周沐阳看完，合上手机，揉了一下眉心，没说什么，只把“零红包月”的表格又对了一遍数字，改了一个不起眼的错位。
他站起来，去窗边透了口气。
外面黑压压一片，风在吹，树在晃，医院大门口还有人进进出出。
他没多看，转身回到桌前，提起笔，把“下一步”四个字写在纸上。
下面依次列着：
——省里暗访对接；
——药占比周曲线公示；
——“三条绿通”标准化视频上线；
——听证会终版证据包。
他写到最后，停住片刻，又加了一条小字：
——“主持全面工作”预案，先不说，先做。
灯下，药箱靠在墙边，静静地，不声不响。
刘航把快递盒子收好，打了个哈欠：“师兄，今儿真爽。”
“别嚷嚷。”周沐阳笑了一下，“明天还得更爽。”
“怎么个更爽？”
“让数据自己说话，让骗子自己露馅。”他说，“不急。”
他把Ｕ盘接上电脑，备份条目一个个冒出来。
这一夜，很多东西正在按位就座。
有人想撕开它，有人想掩住它，但更大的手——流程、证据、制度——已经压了下来。
窗外，又有风。
风里有人走，有人跑。
医院里，机器在滴答滴答，人的心也在滴答滴答。
明天早晨，门一开，还是那句话——
先救人，再说别的。
一大早，望山县卫健委的公文就下来了。
文件头顶红字：“关于县医院主持全面工作的任命通知。”
落款盖章，时间写得清清楚楚。
——周沐阳，主持全面工作。
意思很明白：顾立群靠边站，真正抓权的，是他。
院里炸了锅。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更多人是探头张望。
陈曦拿着文件走到他办公室，神色难得放松：“恭喜，算是把牌子正过来了。”
周沐阳“嗯”了一声，声音不大：“别急着恭喜，真考验还在后面。”
顾立群没死心。上午十点，院务群里就冒出来一张联名意见书。
上面署名的，全是几个中层科主任，意思也不绕弯子：“改革太快，医护心里没底，建议放缓执行。”
刘航气得直拍桌子：“这帮人是嫌药占比低了，奖金分少了吧？”
周沐阳把意见书翻了一遍，淡淡一句：“很好，正好让我第一刀下去有声有影。”
下午，信息科把新版系统挂出来，名字直接亮堂堂四个字——“阳光药链２．０。”
全院大会，周沐阳把ＰＰＴ往大屏上一放：“第一斧，批号—处方—病案三对照。”
屏幕上跳出一张大表：
——处方扫码，对应药箱批号；
——药箱批号，对应病案号；
——病案号，对应用药剩余。
“黄灯是异常一次，红灯是重复异常，直报卫健委。你们想改？改不了。”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这不就是把药库透明化吗？以后药也没得做文章了。”
周沐阳把话一压：“就是让你们没得做文章。”
紧接着，他放第二页：“第二斧，绿通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