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沐阳拖着行李,按着陈曦给的地址到了望山县中医院。
县城不大,医院楼也旧。
门口的保安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干啥的?”
“来报到,新来的主治医师。”
保安一愣,随后摆摆手让进。
一进院办公室,正好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在泡茶。
胸牌上写着“李副院长”。
“你就是陈主任说的空降兵?年轻啊,资历够吗?”
李副院长装模作样的问了句。
“证件都齐。”周沐阳把执业医师证和调令放到桌上。
李副院长瞄了两眼哼了一声:“现在的主任真是会搞关系啊,这好岗位一来就让外人占了。”
办公室里另外几个医生笑了笑,没说话。
陈曦从后面进来,直接道:“这是我请来的,能力你们看看就知道,别在这阴阳怪气。”
李副院长皮笑肉不笑:“好好好,那就等着看啊。”
话音还没落——
一个护士冲进来喊:“急诊室送来个休克的,脸都紫了,心跳压不住!”
李副院长皱了皱眉:“让值班的去,别什么都找我。”
护士急得直跺脚:“抗休克药昨晚用完了,新的还在路上,病人坚持不了多久!”
周沐阳提着药箱就走。
急诊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
旁边家属哭着喊医生。
几个医生围着直摇头,“肾上腺素没有,吸氧作用不大,这要是在市医院……”
“让开。”周沐阳走过去,把药箱放在床边,抄起听诊器听了几秒,又捏开病人的嘴,喉咙里已经肿得快堵死气道。
“护士,准备冰袋,马上去拿止过敏的西药,没有的话去药房翻也得翻出来!”
护士一愣,连忙去找。
周沐阳掏出一卷银针,手下动作干脆,在病人胸前、手臂和腿上的几处穴位下针,针尖微微颤动。
家属急得直问:“医生,这能行吗?”
“废话少说,等着看结果。”周沐阳声音不大,但透着股笃定。
几分钟后,病人的呼吸慢慢顺了下来,脸色由紫转红。
这时护士也抱着一盒药跑回来,周沐阳接过来,当场推了一针,配合输液稳定病情。
不到十分钟,男人睁开眼,虚弱地吐出几个字:“闷……好些了……”
家属连连鞠躬,“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旁边的老中医林老头咳了一声,笑着说:“小伙子手稳,针下得准,年轻人里少见啊。”
李副院长脸色有点挂不住,干笑道:“运气好罢了。”
陈曦在旁边看得全程,收起平时的玩笑劲,等人送走后才开口:“我就说没看错你。”
“真有本事的人,在哪都能立住。”
周沐阳只是把针收好,提起药箱,“走吧,下班了送我去住的地方。”
陈曦笑了笑,开车带他出了医院。
路上两人聊起以前的事,陈曦提到当年她爸为他铺的路,他没接话,只是望着前方,嘴角带了点自嘲。
“以后在这,少得罪人。”陈曦提醒。
“该得罪的,不会让着。”
陈曦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
傍晚回到宿舍楼下,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医生拦住他,“周医生,我叫刘航,今天急诊你那手法真厉害。以后我多跟你学学行吗?”
周沐阳看了他一眼,点头:“行,有空来我这儿。”
刘航笑得爽快,“那就说定了。”
夜里,宿舍灯关了很久,周沐阳才躺下。
药箱放在床头,静静地像在提醒他,这一趟,不光是谋个生。
第二天一早,周沐阳起得很早。吃了碗面,背着药箱去了病案室。
病案室的护士抬头问:“查病历?”
“我看看去年九到十二月,呼吸衰竭、过敏性休克、急性肝肾损伤相关的死亡病例。”
护士愣了下:“一下子这么多?”
“有用。”
护士翻了半天,把几摞病历推过来,“有一部分没了,前任管理员走的时候丢了,说是潮湿发霉。”
周沐阳没接话,开始逐份看。
死亡时间集中在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中……
入院主诉不一,但化验单里有共同点:肝酶暴涨、肌酐飙升、凝血紊乱。
医嘱里用过一种同名的头孢制剂,批号一样。
奇怪的是,药房发药单里,这个批号被涂掉换成了另一个。
“这些是谁改的?”周沐阳问。
护士摇头:“看不出来。那会儿掀过一次风波,后来就没后续了。我们也不敢问啊。”
周沐阳把几份病例单独夹出来,又去药房。
药师老周正核对库存。
“老周,头孢的进货记录给我。”
老周抬头看了看,“你刚来,不懂这茬。给你看可以,但是别乱说。”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旧账本,“当时进了‘康源医贸’的货,价格低一截。上头让用,说节约成本。”
“上头是谁?”
“哎,我也不知道。”
老周声音变小。
“那时候药出了问题,有人死了。然后来过一趟市里的调查组。然后就没然后了。你要真想查,去找一个人。”
“谁?”
“宋鹤年。以前是医院坐门诊的老中医,那会儿跳出来吵得最凶,后来被辞了。”
周沐阳把账本上的进货批号抄下,返身去找陈曦。
陈曦在办公室写材料。
听完后,她沉默半分钟,从抽屉里摸出一串钥匙,:“医院办公区、病案室、药库、档案柜通用。先给你用。”
“这玩意儿不能随便给人。”
“我爸当年带你,我知道你什么样。”
陈曦盯着他:“你查,但别硬顶。你是医生,先保住病人。”
“明白。我先摸清情况。”
“还有,李副院长那边我去压着。但你别在公开场合放话。先拿证据。”
周沐阳点头,把钥匙放进药箱暗格。
下午,他打听到宋鹤年的住处。
老人住在县城北面一处老小区。
开门的是个瘦高的小姑娘,自称外孙女。
“你好,宋老在吗?”
“在,刚睡起,你是哪位?”
周沐阳报了名字,又说了来意。
屋里传来拖鞋声,一个六十多岁的瘦老头把门拉开,胡子没刮,咳了一声:“你是周医生?医院新来的那个?”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