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带着杀伐之气。
看到满地的凤冠玉钗,再看看昂首挺胸站在那里的沈俸雪,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好大的胆子。”萧景珩声音如刀锋,“本王的府邸也敢如此放肆?”
沈俸雪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示弱:“王爷言重了,我不过是在维护我沈家的颜面而已。”
萧景珩眯起眼睛。
这女人,竟敢跟他对视?
他见过太多女子,见到他不是恐惧就是娇羞,像沈俸雪这样镇定自若的还真是头一个。
“维护颜面?”萧景珩冷笑,“本王让你与公鸡拜堂,就是在羞辱沈家?”
“难道不是吗?”沈俸雪反问,“王爷若是真心迎娶,为何连个像样的迎亲队伍都没有?为何要让我从侧门进府?为何要让我与一只公鸡拜堂?”
每一个为何都如利剑般刺向萧景珩。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谁都知道宁王的脾气暴烈,这沈俸雪竟敢如此顶撞,简直是嫌命长了。
萧景珩的眼神越来越阴鸷,仿佛要将沈俸雪撕碎一般。
但沈俸雪依然挺直腰杆,没有丝毫退缩。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越是示弱,越会被人踩在脚下。
既然要在宁王府立足,就必须从一开始就立住威严。
“很好。”萧景珩忽然笑了,但那笑容比哭还要可怕,“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些虚礼,那本王就成全你。”
他转向老管家:“重新准备拜堂仪式。”
“是……是的,王爷。”老管家战战兢兢地应道。
姜宁脸色难看到极点。
她本想看沈俸雪的笑话,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真的逼迫萧景珩就范了。
这个女子,绝不简单!
柳青禾的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她本想要给沈俸雪一个下马威,可谁曾想,沈俸雪却是个不好惹的主,自己的招数都尽数被沈俸雪拆掉了。
如此自己更要好好的打算,下次必要扳回一局。
沈俸雪心中暗自冷笑。
萧景珩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她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正式的拜堂仪式。
既然他想羞辱自己,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很快,新的拜堂仪式重新开始。
红毯重新铺好,花瓣重新撒下,鞭炮重新燃起。
沈俸雪重新戴上凤冠,与萧景珩并肩站在喜堂中央。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道。
两人一同拜下。
“二拜高堂——”
萧景珩的父母早已过世,这一拜是拜的牌位。
“夫妻对拜——”
沈俸雪转向萧景珩,正要行礼时,忽然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都要对拜了,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萧景珩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你又想如何?”
沈俸雪缓缓摘下盖头,露出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王爷既然如此看重这拜堂仪式,想必也希望做得完美一些。”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但我发现,王爷身上似乎还带着血腥味。刚从沙场归来就急着拜堂,是不是太草率了,如此也是不吉利!”
萧景珩瞳孔一缩。
这女人的鼻子竟然如此灵敏?
他刚才确实刚从军营回来,身上还沾着敌人的血迹,虽然已经清洗过,但确实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本就是战士,身上沾染敌人的鲜血也是常有的事情,并且这不是耻辱,是荣耀。
沈俸雪此人矫揉做作,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些。
“本王征战沙场,身上有血腥味很正常。”萧景珩冷声道。
“当然正常。”沈俸雪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王爷身上的血,是敌人的,还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气。
这是在暗示萧景珩可能杀了无辜之人!
萧景珩眼中杀意更盛:“你在质疑本王的品格?”
“不敢。”沈俸雪摇头,“我只是觉得,既然要拜堂,就该以最虔诚的态度对待。王爷不如先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杀伐之气,再来与我拜堂如何?”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实际上是在当众羞辱萧景珩。
说他不够虔诚,说他杀气太重,说他不配与她拜堂。
萧景珩的拳头慢慢握紧,青筋暴起。
这个女人,真是好胆!
“沈俸雪,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本王今日偏偏还不换衣了,这拜堂你想拜就拜,不想拜罢了!”萧景珩甩袖,将手中捧着的大红花直接的扔到了管家的手中。
萧景珩没想到此女竟如此的执拗,强迫自己沐浴更衣,当着众人的面前,岂非让他颜面扫地。
陈淑珍见状不由得掩面嗤笑着:“这个沈俸雪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得罪了王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柳青禾捏紧了手帕,并未搭话,但是那双本妩媚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沈俸雪,恨不得将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王爷息怒,我也是第一次成亲,想着能圆圆满满,并非是要针对王爷的!”沈俸雪话锋一转,方才强硬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再配上她那张本就是柔嫩的面容,顿时让人气消了大半。
萧景珩如今还在气头上,并未搭理沈俸雪。
在场的众人也无一不是想要看到沈俸雪被宁王呵斥的局面。
宁王冷着一张脸。
沈俸雪故意的上前扯了扯宁王的胳膊,宁王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的迸射向她。
“王爷您是大英雄,素来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是生气了吧?”沈俸雪仰着一张素净的小白脸,眨巴了下眼睛。
萧景珩在一瞬间有些的失神,但是很快神色清明:“哼,少献殷勤,沈氏,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只是你的这些小心思在本王这里没有用,还是省省吧!”
司仪这时候高喊一声:“礼成,送入洞房——”
萧景珩甩袖离开。
沈俸雪望着萧景珩的身影微微的出神,心中却并无半分失落。
她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前世她在宫中见过太多这样的男人,表面威风凛凛,实则心胸狭隘得很。
“沈侧妃,你可真是厉害啊。”陈淑珍走近几步,语调阴阳怪气,“新婚当晚就把王爷气走了,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柳青禾也凑了过来,那双妩媚的眼中满含讥讽:“表哥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你这样顶撞他……”她故意停顿,扇子轻摇,“往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沈俸雪淡淡扫了她们一眼。
这些女人啊,一个个跟秃鹫似的,专门等着看人倒霉。
“多谢两位姐姐关心。”沈俸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不过我的日子好不好过,恐怕轮不到旁人操心。”
陈淑珍脸色一变:“你——”
“怎么?”沈俸雪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清澈却带着几分寒意,“陈侧妃有什么话要说?”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周围的下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成为这场争斗的炮灰。
柳青禾见状,连忙打圆场:“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俸雪妹妹初来乍到,陈姐姐也是好意提醒。”
她这话说得漂亮,既显得自己善解人意,又暗示沈俸雪不识好歹。
沈俸雪心中冷笑。
这个柳青禾果然如前世传言那般,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柳表小姐说得对。”沈俸雪唇角微扬,“不过我倒是好奇,表小姐既然这么关心王府的事务,怎么不见你劝劝王爷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呢?”
柳青禾的扇子一顿。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过是个客人,哪里敢对表哥指手画脚……”
“是吗?”沈俸雪歪了歪头,神情天真无辜,“我还以为表小姐在王府这么受宠,什么话都能说呢。”
一句话,直戳柳青禾的痛处。
她在王府住了这么久,萧景珩虽然对她还算是不错,但明显有别于更别说纳她为妾了。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柳青禾的手指紧紧攥住扇子,指关节都泛白了。
“俸雪妹妹说笑了,我只是——”
“好了!”王妃姜宁终于开口打断,声音威严,“今日是俸雪的大喜之日,都别闹了。”
她看向沈俸雪,目光复杂:“既然王爷已经走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向太后请安呢。”
沈俸雪心中明镜似的。
这个姜宁表面上在护她,实际上是在提醒她——太后那一关,可不好过。
“多谢王妃提醒。”沈俸雪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姜宁忽然叫住了她。
沈俸雪回头,眼中带着疑问。
姜宁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你今晚得罪了王爷,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整个王府都不会太平。你最好想想怎么哄他高兴,否则……”
她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沈俸雪笑了。
这笑容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她笑得那样从容,那样胸有成竹,仿佛完全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王妃放心,我自有分寸。”沈俸雪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自信,“王爷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陈淑珍啐了一口:“装什么装!等她吃了苦头就知道厉害了!”
柳青禾却皱起了眉头。
刚才那个沈俸雪,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新嫁娘,明明被众人围攻,她却从头到尾都太过淡定了。
这种淡定,不像是强装出来的,更像是……经历过更大风浪的人才有的从容。
怎么可能?
沈俸雪不过是个五品侍郎之女,能经历什么大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