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青铜鼎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响声传遍了整个林家练武场。场子里的空气憋得让人喘不过气，像凝固了的铁块。
人群正中间站着的林霄，就像根没人待见的钉子。才十六岁，身子单薄得像张纸。他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嵌进肉里了。疼是真疼，但跟周围那些像刀子一样扎人的眼神比起来，这点疼根本算不了什么！
“嗤！”一声尖笑划破了场子里的安静。林昊来了。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劲装，后背挺得笔直，下巴抬得老高，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他刚测完修为：练气六重！还是雷灵根！才十四岁！这可是青阳城一百年来都没出过的好苗子！
人群一下子分开条道，有人弯腰哈背，有人满脸堆笑。一群拍马屁的围上去，唾沫横飞地喊：
“昊哥太厉害了！林家以后就靠你啦！”
“那还用说！某些废物占着位置不干事，趁早滚蛋得了！”
哄笑声像浪头一样涌过来，狠狠拍在林霄背上。他身子晃了晃，牙关咬得死紧，下嘴唇被自己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慢慢散开。麻木了？早就习惯了。三年了！从他被断定天生经脉堵死那天起，这样的日子就没断过！
主持仪式的三长老，一张脸跟僵尸似的，声音冷冰冰地说：
“林昊，十四岁，练气六重！雷灵根！赏赐：灵元丹三颗！下品灵石一百块！黄阶功法，随便选！”
哗——
周围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满是羡慕和嫉妒，好些人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装着丹药的锦盒、亮晶晶的灵石、刻着功法的玉简，被人恭恭敬敬地送到林昊面前，闪得人眼晕。林昊眼角余光瞥到林霄，就像看到臭水沟里的癞蛤蟆，一脸嫌弃。
他故意迈步走到林霄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毒蛇吐信：“废物，还过成年礼？你配吗？”突然又拔高嗓门，让全场都听见：
“站在这儿都嫌你脏！连最次的灵气都吸不进一点点，也配姓林？！滚去劈柴吧！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
哄笑声更大了，像要掀翻屋顶！那些鄙夷和嘲笑，就像无数鞭子，把林霄抽得浑身难受！
嗡——
林霄脑子一下子炸了！一股血直往头顶冲！拳头捏得咯咯响！真想拔刀！真想撕烂那张狂笑的嘴！真想把这些混蛋全收拾了！
可他不能。他死死咬住舌尖，铁锈味更浓了，硬是把到了嘴边的怒火，连带着被踩碎的尊严，一起吞回肚子里！指甲掐得更深，手心湿乎乎的，全是血！
他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头被困住的野兽，死死盯着林昊。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吃了！
林昊正得意呢，被这眼神看得吓了一跳，接着就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废物！”伸手就把林霄推了一把。
林霄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人群里的笑声更大了，就像在看猴戏。
他稳住身子，胸脯剧烈起伏着，最后还是狠狠低下了头。眼里那点凶狠的光灭了，只剩下一片冷冰冰的死灰。屈辱吗？嚼碎了，混着血咽下去。
夜里。林家后院最破的那个小院。
屋里静得可怕，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像块脏抹布堵着人的嗓子眼。
林震天——林霄的亲爹，也是林家的外管事——堵在门口，像座黑铁塔。脸色比锅底还黑，眼里的火都快把房子点着了。
“畜生！”林震天一声怒吼，唾沫星子喷了林霄一脸，“老子的脸！林家的脸！全被你这废物丢尽了！”
林霄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不吭声。早就习惯了。心？早就冻成冰疙瘩了。
“修炼？做梦！你这辈子就是坨烂泥！”林震天用手指头戳着他的鼻子，指尖都在抖，“明天！滚到西街张记铁匠铺去！给老子当学徒！再敢做修炼的白日梦，打断你的狗腿！”
这话像冰坨子砸在地上，硬邦邦的。
“哐当！”门被狠狠甩上，震得土墙直掉灰。冷风卷进来，吹得林霄从里到外都凉透了。门外，那无情的声音渐渐远去：“窝囊废！”
林霄僵硬地站着，像个木头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进里屋。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像刀子一样刮过耳朵。每一声，都揪得他心口发疼。
昏暗的油灯下，破木板床上，母亲李氏蜷缩成一团，盖的被子薄得像层纸。她蜡黄的脸皱成一团，每咳嗽一下，都像要把整个身子掏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每一次喘气，都跟拉风箱似的，眼看就不行了。
林霄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疼得快窒息了！他猛地扑到床边。
“娘！”
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颤抖着扶起母亲，轻飘飘的，像扶着一片枯叶。端起那个有缺口的陶碗，里面是浑浊的药汁，黑得像墨。他一点一点，小心地喂进母亲干裂的嘴唇里。
李氏费力地咽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满眼都是心疼和愧疚，唯独没有怨。
“霄儿…别管娘了…咳咳…你…你得好好的…”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噗！
黑褐色的药汁混着刺眼的血丝喷了出来，染红了灰扑扑的破被子！
轰！
那血！像炸雷劈在林霄头顶，把他炸得眼前发黑！白天所有的羞辱、谩骂、嘲讽，还有父亲的冷眼…瞬间全被碾碎！一股更狂暴、更绝望的情绪，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娘——！”他吼出声，像受伤的野兽，嗓子都喊破了！
咚！
他双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上，跪在母亲床前，额头狠狠撞在草席的破边上。刺鼻的霉味和尘土的腥气直冲鼻子。
他死死抓住母亲像枯枝一样冰冷的手，像要抓住最后一点光亮。那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额头撞红了，渗着血丝。那双被绝望和羞辱泡得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燃起了滔天大火！要把天烧了，把地烧了！烧尽所有的卑微，只剩下最原始的凶狠！
“看着我！娘！”他嘶吼着，每个字都带着血，“看着儿子！我不服！老子他妈的不认命！！”
跪在这寒夜里，跪在这尘埃中，少年死死盯着至亲咳血的脸，从牙缝里蹦出的字，浸着血，烙着毒誓：
“经脉堵了？老子砸开它！废柴？老子踩着他们往上爬！回春灵？挖地三尺我也给你刨出来！娘！儿子用命发誓！！”
窗外，惨白的月光照着他煞白的脸，照着他眼里疯狂燃烧的、豁出一切的凶光。少年的脊梁挺得笔直，虽然跪着，却像出鞘的剑，寒光刺骨。这是他第一次，把“废柴”这个名号，连同所有的屈辱，狠狠踩在脚下！他要逆了这天，改了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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