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馄饨摊前,两个身影正蹲在地上烧着纸钱。
周明牵着可可走了过去,轻轻打了声招呼。
白仓一抬头看见他:“周大师!您可算来了!昨天我哥还去找您来着,没找着人。”
他目光落在周可可身上,有些疑惑。
“这是我大女儿,可可。”周明温和地解释。
大牛也站了起来,他比白仓高大许多,看到粉雕玉琢的周可可,打了个招呼。
周明摸了摸女儿的头。
“可可,乖,喊叔叔。”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面前那个用纸扎的灵屋上,纸人、纸马一应俱全。
只是做工略显粗糙。
他嘴角微微一挑。
“这手艺不行啊,扎得也太糙了点。”
白仓被周明这么一说,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玩意儿是求了老红中好半天,他才肯给扎的。。”
他指了指旁边一辆歪歪扭扭的纸扎自行车:“这纸车,还是我跟大牛哥俩自己琢磨着糊的,手艺实在不行,太难了。”
周明眉梢微微一挑。
“就这些?没扎几个纸人跟着伺候?”
“纸人?”大牛和白仓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白仓压低了声音。
“大师,您是不知道,前些年破四旧,把这些老手艺都当成牛鬼蛇神给破除了。”
周明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好闲着也是闲着,把你们剩下的竹篾和彩纸都搬过来,我给你们露一手。”
“您还会这个?”大牛和白仓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闲着没事,扎一个玩玩。”周明说得云淡风轻。
两人顿时大喜过望,手脚麻利地把一捆竹篾和五颜六色的纸张一股脑儿全搬到了周明的卦摊旁边。
“太好了!周大师,您可真是活菩萨!”白仓激动得直搓手,“正好,后天就是给陈叔家的迁坟,您扎的东西一定能让老人家在那边过得舒坦!”
他又凑近了些。
“大师,您那符咒也多给我们画几张,那玩意儿是真管用!”
周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大牛和白仓就提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个搪瓷缸子回来了。
油纸包里是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搪瓷缸子里是甜丝丝的麦乳精。
“大师,这是给可可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大牛憨厚地笑着,把东西递了过来。
周可可闻到肉香,小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但还是怯生生地仰头看着爸爸。
周明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
“拿着吧,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周可可小心翼翼地接过,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周明见她一口没吃,便柔声问:“怎么不吃?不饿吗?”
周可可摇了摇头。
“我想带回去给爷爷奶奶吃。”
周明蹲下身,视线与女儿平齐。
“爷爷奶奶的,爸爸等下会买。这个是叔叔给你的,你现在就吃。”
“可是……”周可可还是犹豫。
“听话。”周明剥开油纸,将一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递到她嘴边,“吃了才有力气长大。”
周可可轻轻咬了一口。
肉馅的鲜香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周明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本画着孙悟空的小人书递给她。
“坐在这儿慢慢吃,边吃边看书。”
安顿好女儿,周明随手抄起一把柴刀,拿起一根毛竹,“咔嚓”一声,手起刀落,竹子应声而裂。
旁边的廖爷一直伸着脖子看热闹。
“我说周家小子,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真要扎纸人?”
“闲着也是闲着。”周明头也不抬,手里的柴刀上下翻飞。
“嘿!你小子还真是个多面手,算命、看风水、现在连扎纸活都懂!”廖爷啧啧称奇。
周明刚开始还有些手生,毕竟这具身体从未做过这种精细活。
但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竹篾在他指尖穿梭、弯折、捆绑,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骨架便已成型。
紧接着,他又飞快地搭起了旗车和房屋的骨架。
“乖乖!这手艺绝了!”廖爷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哪是扎纸,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周明神情专注,开始糊纸。
裁剪、上胶、粘贴,动作行云流水。
很快,纸人穿上了彩衣,旗车有了华盖,房屋也盖上了青瓦。
就在这时,白巾山带着一个叫阿日的年轻人匆匆赶来。
“周大师!”白巾山一见周明,立刻从兜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了过去,“多谢您昨天的符!真是神了!”
阿日也连连点头。
“是啊,大师,要不是您的符,我们哥几个昨晚就交代在那儿了!”
周明接过钱,淡淡地提醒。
“符咒只能护得了一时。记住我的话,三日之内,小心行事。”
周明不再多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白巾山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打发阿日。
“你去供销社买几包好烟,再买点糖果,给大师的闺女吃。”
等阿日走远,白巾山才凑到周明身边。
“大师,您说的那个万骨坑,我们打听了。那地方邪门得很!听村里老人说,建国前是个养猪场,后来不知道咋的就荒废了,死过不少人!”
周明眼神一凝。
“建国前?”
这时间可比他预想的要久远得多,怨气积攒了这么多年,恐怕不是那么好化解的。
白巾山见周明面色凝重,也不敢多留,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他俩跟你嘀咕啥呢?”廖爷好奇地问。
“问我这纸人卖不卖。”周明随口胡诌了一句。
“就你这手艺,别说卖了,放博物馆都够格!”
廖爷由衷地感叹。
周明不再理会,继续手上的活计。
到了饭点,他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着可可到附近的百货商店转了一圈。
回来时,已是左手一袋水果糖,右手一匹新布料,怀里还抱着个崭新的布娃娃。
卦摊前,白仓正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座精巧的纸屋。
“我的天,这手艺……这窗户都能推开!太神了!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
周明放下东西,开始给纸扎上色,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白仓指着那个已经穿戴整齐的纸人,好奇地问。
“大师,这纸人咋没画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