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门前,站着一个婆娑的身影。
卫峥此时抬头看着城门的匾额,一时间有些怅然。
他一路风餐露宿,不知受了多少苦,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终于到了。
此时,他就和一个乞丐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脸上早已被厚厚的泥垢覆盖,身上的衣物更是破烂不堪。
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流民,而且是几天都没吃饭的流民。
流民,比京城的乞丐都不如。
叹了口气,卫峥迈步,正打算往城内走,却忽然被人拦住。
“去去去,一边去!谁让你进城的!”
守门兵一脸嫌弃的用手中木棍挡着卫峥,皱眉道:“老爷下令了,任何流民不准进城!”
“知道这是哪吗?这是京师!”
“一边儿去。”
卫峥没生气,而是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这位小哥,我知道这是京城。”
“我来京城是找人的。”
“找人?投奔亲戚的吧?”
那兵丁又看了他一眼,道:“是什么人,叫他出来领你,给你带身衣服,写好户籍,有人作保你就能进城了。”
“我找禁军统领,冯忠。”
一听这话,那兵丁忽的愣了一下,但转而开环大笑。
“哈哈哈……你……你要找谁?”
“妈的你个叫花子还想找统领?!”
这边的声音引来后面的将领注意,他迈步过来,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头儿,这叫花子说要见冯统领,说是来投奔的。”
“你?”
将领又看向卫峥,一脸疑惑:“你要投奔冯头领?”
“我未说投奔,只说要找。”
卫峥不卑不亢,依旧轻声道:“麻烦通传。”
“冯统领不是谁都能见的,你说你要找,可有信物。”
“没有。”
卫峥摇头。
“没有,一边站着去!”
那将领也皱眉道:“一天天你们这样巴结上司的人我见的多了,知道统领的名字就能一步登天吗?想的美!”
卫峥闻言也不辩解,但他就是在原地站着,也不动。
“哎,我说你这人……”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身穿甲胄的队正从城门内走了出来,眉头紧锁。
“吵什么!”
那将领一见来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连忙陪笑道:“头儿,您瞧这疯子,非说要找冯统领,我正要赶他走呢。”
队正的目光落在卫峥身上,眼中闪过警惕:“你找冯统领何事?”
卫峥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只缓缓吐出三个字。
“三皇子。”
队正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二话不说,猛地回头,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那将领脸上!
“啪!”
“你长了几个脑袋?!”队正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位是冯统领的贵客!耽误了大事,把你全家都填进去也不够!”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早已吓傻的将领,亲自走到卫峥面前,恭敬地一抱拳。
“先生,请随我来。”
……
一炷香后,悦来客栈,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内。
禁军统领冯忠一身便服,那张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卫峥。
卫峥没有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块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的青布手帕,恭敬地呈上。
冯忠接过手帕,立刻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立刻双目一凝,瞳孔收缩。
手帕的角落上秀了一个衡,这是三殿下的信物!
冯忠立刻手掌一翻,将手帕盖在掌心之下,压低声音问道。
“殿下如何了?”
“殿下一切安好,正在回京的路上。”
卫峥也压低声音回道:“殿下命我先行一步,做他的眼睛。”
听到这话,冯忠缓缓点头,随即站起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国舅爷郭嵩的府上,最近正在招募护院。你且去那里,剩下的,我来安排。”
……
国舅府,书房。
郭嵩与太子赵瑞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棋盘上,黑子已将白子围杀得溃不成军。
“哼,一个边关莽夫,侥幸赢了几场仗,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太子赵瑞将黑子放在棋盘上,轻声开口道:“他这般自大,还真是应了传言。”
郭嵩笑道:“殿下息怒。那赵衡如今已是笼中之鸟,是死是活,全在您一念之间。何必为一条将死的狗,动了肝火。”
“不错。”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正是兵部尚书陈敬,“老臣已经查明,他此次回京,只带了三百残兵,一路更是招摇过市,毫无防备。此等蠢材,不足为虑。”
太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赵衡还真不是一般的自大。
都传闻他多精明,在北境经营的多好,现在看来,全都是不实的传闻。
赵衡就是个傻子。
他怕是不知道京师的事。
他若知道,只带三百残兵来,能有何用?
且他还纵容残兵如此招摇,这不是明白着要给人把柄吗?
看来,现在根本就不用自己出手,只要让麾下官员参他几本,赵衡就受不了。
现在皇帝还正想找机会收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依国舅和陈尚书之见,该如何处置这条不听话的狗?”
郭嵩与陈敬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郭嵩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夜长梦多。依老臣看,不必等他入京了。”
他凑到太子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江湖上,有个杀手组织,名为‘黑风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未失手。咱们只需许以重利,让他们在路上动手……”
郭嵩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届时,只需对外宣称,安北伯不幸遭遇山匪,为国捐躯。陛下就算再悲痛,也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如此,一了百了。”
“好!好一个一了百了!”太子抚掌大笑,“就依国舅之计!”
门外,一道身影如壁画般钉在廊柱的阴影里。
那张刚毅的脸上,血色正一点点褪去,化作死一般的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