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拿帅印和性命作赌?就为烧一堆泥巴?”
“完了……靖北军要成全大周的笑柄!”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赵衡的做法,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这件事也只有赵衡自己心知肚明。
此时赵承璟就在城内,三千禁军还在外面。
他若不做出一些能堵住悠悠众口的功绩,赵承璟早晚会想到对付他的手段。
他就是在刀尖上起舞,一旦行差踏错,那就是满盘皆输。
故此,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他还是沉声下令,要求开工。
刘鸿从容不迫,工匠们也只能领命。
于是,一场众人眼中荒诞的炼制开始了。
赵衡用最简单直接的指令推动每个环节:
“石灰石,磨成粉,细过妇人用的面粉。”
“黏土加水滤渣,成浆。”
“铁渣敲碎,同样磨粉。”
工匠们如提线木偶,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他们将石灰石、黏土、铁渣这些最寻常的材料,按图纸上的比例送入石磨,反复研磨混合。
最终,一批灰白色细粉被送入立窑。
一切就绪。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赵衡手持火把走向窑口。
“点火。”
烈焰腾起,黑石谷的优质煤炭爆发出惊人的热力。
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震慑,屏息无声。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
终于,第一窑成品出炉。
然而当那些烧得通红的物料冷却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没有奇迹。
眼前只有一堆灰黑丑陋的块状物。
“这……就是神仙土?”
“和烧坏了的砖头没啥两样……”
“总指挥这次……怕是真的……”
失望如瘟疫般蔓延。
但赵衡脸上不见半分慌乱。
他走上前,拾起一块敲了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很好。”
“磨成粉,混砂石与水,浇成一尺方石!”
命令再次被执行。
当灰粉与砂石、水混合成浆,灌入木模时,所有人心中只余荒诞。
这样……能行?
赵衡没有让他们多想。
他看了看天色,对亲兵道:“传令:一个时辰后,全体集合。本帅要当众检验这神仙土的成色!”
仅一个时辰。
在无数双眼睛的凝视下,那滩泥浆快速凝固,成为一块坚硬的灰石。
当赵衡重返广场时,身后两名死士营士兵正抬着一柄巨大的黑色重锤。
赵衡走到水泥块前,接过重锤。
深吸一口气,臂上肌肉虬结贲张,力量迸发。
“喝!”
一声怒吼,重锤划出弧线,狠狠砸向灰石!
当!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火星四溅。
锤头如砸铁山,被巨大的反震力猛地弹起!
赵衡也被震得虎口发麻,后退两步。
所有的目光都钉在地上。
那神仙土石块,承受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后,竟完好无损。
如神迹降临,顷刻粉碎了所有质疑。
漫长的死寂之后,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
巡抚衙门内,赵承璟正悠闲品茶,听着谋士分析如何接手靖北军。
突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入,满脸惊骇:
“王、王爷!不好了!那赵衡……他真把泥巴炼成神铁了!”
“什么?”
赵承璟皱眉放下茶盏,“慌什么!说清楚!”
斥候咽了咽唾沫,将场上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
随着他的叙述,赵承璟脸上的从容一点点消失。
“王爷……王爷?”
身旁的谋士低声唤他,话音里压不住惊慌。
“他……究竟想做什么?”
赵承璟声音嘶哑,不知是问人,还是自问。
“王爷,赵衡手段虽诡,但要修路,必得用大量人力。”
“如今东莱青壮大半已归他所用,剩下的人手根本填不满他那工程。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这话如暗夜微光,让赵承璟眼中重新聚起一丝神采。
没错,是人!
赵衡就算能点石成金,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数万民夫?
“传令!”
赵承璟立刻沉声道:“即刻清查户籍,征召所有无业游民!本王要加固城防,抵御海寇!”
……
第二日。
龙脊之路工程非但未受阻,反而干的热火朝天。
可正如赵承璟的谋士所料,刘鸿的人力严重短缺。
不过这似乎根本难不倒刘鸿,因为他早就有了对策。
一张全新的招工令,很快贴满东莱城大街小巷。
这次的告示,写得简单粗暴。
公告的内容总结归纳,就两个字。
加钱。
日前,刘鸿给出的招供价格是一日八十文,现在直接涨到了一百文。
那可是一百文!
这消息瞬间在东莱港流传,且很快就传到了禁军的军营中。
他们是天子亲军,听着威风,一个月军饷三百文。
不过这三百文他们基本都看不见,上官也从来没有准时发过军饷。
而现在,只要晚上出几个时辰力气,一天就能赚到过去一个月都拿不到的钱!
立刻就有人动心思了。
“听说了吗?赵伯爷开一天一百文!”
“俺的娘!一个月干下来就是三两银子,够在老家盖三间瓦房了!”
“可王爷下了死命令,不准出营,抓到要杀头……”
“杀头?晚上换身衣服溜出去,谁认得出来?他们杀谁?”
“说得对!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于是,一幕足以让大周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一幕,在东莱上演了。
白天,东莱城外依旧壁垒森严。
赵承璟的三千禁军与赵衡的靖北军遥遥对峙,斥候往来,气氛紧张。
可当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时,禁军大营却变成了漏风的筛子。
成百上千的人影从营地各个角落钻出。
他们借夜色掩护,汇成一股股人流,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涌去。
工地上再无敌我之分。
白天还怒目相向的靖北军与禁军士兵,此刻混在一起,喊着号子,挥动铁锹,干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领工钱时更显壮观。
上千蒙面民夫排成长队,在一个同样蒙面的靖北军军官面前,领走铜钱。
整个过程默契至极,也荒诞至极。
赵承璟的军营,就这么直接被掏空了。
但对此,赵承璟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谓法不责众。
他能下令砍几个禁军以儆效尤,可现在大量的禁军都晚上悄悄跑出去干活挣钱,他能都杀了?
杀到最后,他不就是光杆司令了吗?
赵承璟真的有点蒙了,让刘鸿这些毫无章法的手段给打蒙了。
他纵有无穷手段,可发现却根本对付不了刘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