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当然可以了！”
天机子见又一个“冤大头”主动上钩，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开花了。
他热情地将左手的石头往前一递，催促道：“小友，把手放上来就行，快试试！”
然而，顾淮并没有立刻伸手。
他挠了挠头，眼神清澈又无辜，一看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好奇宝宝。
“道长，我这人从小就听人说，真正的天骄，资质是无法用凡物测量的。”
“所谓‘道不可言，玄之又玄’。”
他顿了顿，用一种替对方着想的语气继续说。
“您这上古神器……会不会因为我天赋太强，反而测不出来，让您在父老乡亲面前失了颜面啊？”
此话一出，嘈杂的坊市诡异地静了那么一瞬。
周围的看客们面面相觑，随即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
“嘿，这小子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没错，我可听说，宗门里那些真正的妖孽，入门都不需要测试，直接就被太上长老抢去当亲传了。”
“难道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竟是那等人物？”
天机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这话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承认吧，等于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承认吧，万一这小子真有古怪，自己岂不是当众出丑？
可他毕竟是老江湖，面皮厚比城墙，干笑两声，硬着头皮吹嘘：
“小友说笑了！本道长的灵测石，上测九天仙神，下探九幽蝼蚁，包罗万象，绝无问题！你且放心测来！”
“哦，那就好。”
顾淮露出一副“我放心了”的表情，这才懒洋洋地伸出手。
但他没有去碰天机子右手里那块微微发热的石头，而是径直伸向了左手那块冰凉的、毫无反应的假货。
手掌贴上。
然后……
顾淮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双目圆瞪，脸颊憋得通红，仿佛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体内却只调动了一丝微弱的灵力
一息。
两息。
三息。
青色的石头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别说发光，连温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伸长了脖子准备见证奇迹的修士，脸上都写满了失望。
赵大有更是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淮哥这是在干嘛啊！
天机子心中狂喜，正准备开口嘲讽两句，把刚才丢掉的面子全找回来。
可顾淮却抢先一步收回了手。
他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用一种“果然如此”的悲悯神情，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道长，我就说吧。”
他摇着头，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表情。
“看来您这宝贝，灵性已经流失殆尽，恐怕内部早已碎裂。可惜，可惜啊！一件上古神器，就这么毁了。”
说着，他转头拍了拍还处在懵逼状态的赵大有的肩膀。
“胖子，你看这石头多可怜。要不我们发发善心，出十块下品灵石，把它回收了，也算日行一善，积点阴德？”
“啊？”赵大有没反应过来。
周围的看客们却瞬间炸了锅。
“哦——我明白了！原来这石头是坏的！”
“这老道不地道啊，拿个破烂玩意儿出来骗人！”
“可不是嘛！怪不得刚才那几个人测出来全是资质平庸，根子在这儿呢！”
“这位小兄弟当真是宅心仁厚，这都要发善心回收。”
舆论瞬间反转。
天机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气昏过去。
这小子，这是贼喊捉贼啊！
他想指着顾淮的鼻子破口大骂：是你小子故意挑了个假的！是你小子故意不输入灵力！
可他敢说吗？
他一说，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准备了两块石头，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吗？
周围那些“你个骗子还不知悔改”的眼神，像一根根尖针，扎得他浑身刺痛。
天机子真是有苦说不出，一张脸憋得青紫交加，五官都扭曲了。
就在他准备咬碎了牙，捏着鼻子认栽，把这块假石头亏本处理掉的时候——
“顾！淮！”
一道清冷又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瞬间响彻了半条街。
声音中裹胁的灵力威压，让在场所有灵海境以下的修士，心脏都猛地一缩。
喧闹的坊市再一次落针可闻。
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只见身着圣女华服的苏晚晴，仙姿玉容，此刻却面若冰霜，正快步走来。
她每走一步，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冽一分。
所有人都惊呆了。
天衍剑宗的圣女殿下！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还……还用那种仿佛要杀人的语气，直呼一个男人的名字？
赵大有更是吓得胖脸煞白，两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圣……圣女殿下……”
此刻，苏晚晴的视线里，只有那个站在人群中央，一脸悠哉的顾淮。
她几步上前，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的目光，不由分说，一把就抓住了顾淮的手腕，皓齿紧咬，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竟敢躲着我？！”
这一幕，在所有围观群众的眼中，信息量直接爆炸。
一个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女。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懒散的男人。
圣女主动寻来，当街抓住他的手，语气里充满了被辜负一般的质问。
瞬间，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刮起了一场风暴。
“看这兴师问罪的架势，这幽怨的语气……难道这小子始乱终弃了？”
“我懂了！我彻底懂了！”一个脑补能力极强的修士，用自以为洞察了真相的语气，压低声音对同伴说，“肯定是这小子搞大了圣女的肚子，然后想跑路！所以圣女才这么急着追出来！”
谣言就此诞生，并以一种光速开始疯狂传播。
顾淮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是，这女人怎么追过来了。
还有，周围人是什么意思啊？
怕他死得不够快是吧！！！
他完美的躺平计划，今天算是彻底泡汤了。
角落里，天机子看到苏晚晴这个救星出现，搅乱了局势，眼中精光一闪。
好机会！
他以为自己可以趁乱开溜，悄悄地将右手袖子里的真石头往里藏得更深，猫着腰就准备撤退。
顾淮表面头疼，实则心中一动。
好一个天赐良机！
他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了苏晚晴的手，那细腻滑嫩的触感让他心神微漾。
借着苏晚晴往前拉扯的力道，他身体“不稳”地向前一个趔趄，精准无比地撞向了正在开溜的天机子。
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他体内的《道藏剑经》一转。
一股柔和的吸力发出，精准地从天机子宽大的袖袍中，将那块微热的真灵石顺了出来，握于掌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天机子只觉得袖中一轻，还没来得及反应，顾淮已经站稳了身形。
苏晚晴也没想到顾淮敢反抗。
当自己冰凉的手腕被那只温热的大手反握住时，一股让她无比眷恋的清净气息，瞬间通过接触点涌入体内。
瞬间抚平了她因急怒攻心而四处冲撞的道伤。
经脉中狂躁的灵力瞬间变得温顺平和。
她身体微微一僵。
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从心底升起，让她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
怒火卡在喉咙里，竟一时说不出话。
脸颊上却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
一旁的赵大有，看着眼前这“打情骂俏”的一幕，以为顾淮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暴怒的圣女，脑子一热，连忙上前打圆场。
“圣女殿下息怒！息怒啊！”
他对着苏晚晴连连作揖，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淮哥他……他就是出来给您挑礼物的！对吧淮哥？”
说着，他还拼命对顾淮挤眉弄眼，一副“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表情。
这一下，周围的群众更加坚信了自己的脑补。
“听见没！出来挑礼物的！这是哄媳妇呢！”
“渣男！肯定是做了对不起圣女的事，现在才想起来弥补！”
另一边，天机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宝贝石头被偷了！
他脸色剧变，刚想张嘴大喊“抓贼”，却正好看到苏晚晴和顾淮“含情脉脉”对视的一幕，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看八卦不嫌事大的目光，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喊出来非但没人信，恐怕还会被当成是想碰瓷圣女，下场只会更惨。
今天这个哑巴亏，他是吃定了！
局势彻底滑向了失控的深渊。
顾淮攥着手心温热的灵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又羞又怒、浑身发软的圣女，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话。
“师姐，你也不想我们俩的事，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直议论下去吧？”
说完，他不等苏晚晴有任何反应，拉着她白皙的手腕转身就走，留给整个坊市一个决绝又充满了无尽故事的背影。
远处，一棵大树后，那名满脸雀斑的弟子目瞪口呆，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传讯玉简，毫不犹豫地一把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