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穗穗双手按住铁蛋的肩膀,严肃道:“铁蛋,听着。刚才的事儿,回去后一个字都不能跟娘他们提,知道不?”
铁蛋挣脱的动作一顿,愣愣发问:“为啥?你那么厉害!奶和爹娘知道了肯定要夸你的!”
年纪小小的铁蛋,把爹娘和奶奶的夸奖当做极大的荣誉,甚至比吃到糖还要开心。
他不明白,为啥沈穗穗不想让他们知道。
为啥?今天在山上猎了头野猪就够显眼的了,她奶是个精明的,别到时回过味儿来,知道她换了芯子呗。
“奶年纪大了,知道我们刚才经历这种事,肯定会担惊受怕,睡不着觉的。难道你想让他们担心么?”
铁蛋张了张嘴,想起他们一家这两月经历的这些,声音顿时弱了下去:“可是……”
“而且,”沈穗穗压低声音,“这事儿传出去,对咱名声不好。你想想,要是村里人知道我在城里又是被人调戏,又是和人打架,他们会怎么说?”
铁蛋皱着小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他们会说难听的话,还会说你是母老虎!”
说完,铁蛋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把嘴捂住。
沈穗穗被他的反应逗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所以这是小秘密,你帮我保守,我请你吃黄桃罐头怎么样?”
“真哒?”铁蛋眼睛发亮,这些天锁在柜子里的零嘴儿,天天看着碰不着,可要给他馋死了。
黄桃罐头他没吃过,一时没忍住诱惑铁蛋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保证不说!但是说好了,黄桃罐头今天就要给我。”
“成交!”沈穗穗伸手勾上他的小拇指,嘴角微微上扬。
不多时,王秀芬脚步匆匆的赶了回来,看着儿女都在原地等着,明显松了口气:“等急了吧?咱们快回去,时候也不早了。”
铁蛋见他娘拎着面袋子回来,张了张嘴,可想起刚才的承诺,又紧紧闭上。抱着酒瓶子小跑着跟上她们的脚步。回程的牛车上,也不坐在车尾了。
回到红旗大队时,日头已经西斜。
沈老太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回来才放下心来:“咋这么晚?都急死我了!”
“在县里耽误了点时间,”王秀芬一边卸东西,边道,“娘,我先去灶上准备了。柱子呢?让他赶紧去把牛车还了。”
“铁柱去煮大碴粥了,他爹做了点贴饼子,这会儿快出锅了。”
沈老太说着扫过王秀芬略显苍白的脸,又见沈穗穗面色淡淡,和铁蛋异常兴奋的神色,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看时间紧迫,只能催催了。
“铁蛋儿别傻站了,给你娘去搭把手!”又见沈穗穗要回屋,忙叫住她,“你去,叫你爹和大哥把桌椅板凳搬出来摆好,客一会儿就该来了!”
一家人各有各的活计,大家都开始埋头苦干起来,铁蛋像个小陀螺,跑来跑去,又坐在灶台往外探头探脑,一双大眼紧盯着沈穗看。
惹得王秀芬都忍不住抬头发问:“铁蛋,你老看你姐干啥?你姐脸上有花啊?”
“没、没啥!”铁蛋连连摇头,嘴巴是紧闭。
为了黄桃罐头,他现在可不能随意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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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沈大江、沈大河哥俩就馋着老父亲过来了。
也没那么多讲究,沈家将两张方桌并在一起当做长桌。沈老太招待人坐下,见兄弟俩人的媳妇儿孩子没来,问道:“大江、大河媳妇儿孩子呢?咋还没过来?”
“哦,凤霞两个说不好空手来,待会儿端过来俩菜,俺家秀儿待会和她娘一块儿来。大娘您也跟秀芬说一声,少做点菜,够吃就行!”沈大江坐下,先喝了口花茶随后回道。
听了沈大江的话,沈老太脸上出现几分笑意,但还是客气了两句:“嗐!来就来还带什么菜啊,真是……”
说话间,兄弟俩的媳妇儿就端着盘子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沈大江的闺女沈云秀。
这时菜也陆续上桌了,等一家子到齐坐好,沈老太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动筷,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沈大江媳妇曹凤霞,尝了口猪肝,真心实意地夸赞:“弟妹这手艺,真是没得挑!猪肝切得薄,口味正好,婶儿和我家老爷子也能吃!”
“这哈拉海炖土豆也好吃,土豆炖的烂,这哈拉海还是春天晒的吧?”沈大河的媳妇儿柏叶也附和道。
沈穗穗没听说过“哈拉海”,听了她的夸赞,也夹起一筷子尝了尝,还真挺好吃的。
【清淡口味,土豆会炖的很面,下饭的很,就是卖相一般】
木兰县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因此有不少具有民族特色的菜,沈家是几十年前,从鲁省逃难闯关东过来的,三代人的同化,饮食习惯早就和当地人一致了。
“对,前段时间铁蛋出去摘了不少,家里晒得多呢。”
王秀芬是个热络又糊涂的性子,嫁进沈家多年一直被婆婆压着性子,并不会过多表现。
今天和闺女感情更进一步,又得了不少夸奖,一高兴就胡乱应承:“等吃完饭临走拿上点,家里有的是呢!”
沈老太听她这口气,当即脸色一沉。
她就说这媳妇儿是个手松的,这年头谁家也不宽裕,家里才刚把前两月欠人的钱还上,她就开始充大瓣儿蒜了。
像是察觉出老太太脸色不对,大河媳妇也不敢调笑了,一时间大家都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自打进门起,就一直没有开口的二爷爷沈殿鸿,此时夹起长桌中间的莜面窝窝,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莜面窝窝北方很多地区应该都能见到,劲道又入味,好吃!】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眼睛微眯,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肯定:“嗯!今儿这顿饭不错,老嫂子这是下了血本儿了?这么舍得?”
老人家年轻时跟着大哥和全村的男人们为守护家园,奋起斗争,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不光一身伤病,嗓子也被熏坏了。平日里深居简出,难得出来一趟。
沈老太对早逝丈夫唯一的弟弟还是和颜悦色的,带着几分笑意用筷子点了点那盘子莜面窝窝。
“今儿这莜面,是穗穗想吃。这丫头虽然刚回来没几天,胃口还挺对咱们这小地方。也是想着你嗓子不好,特意让秀芬多蒸了会儿。”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沈穗穗身上,她放下筷子,紧接着便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