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薇的那点小心思,在她眼里就跟明摆着似的。
沈穗穗开口道:“之前不回来,是我糊涂,当然怪不得爹娘。林婧薇那点小伎俩,伤不到我。爹娘和大哥也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我在家里住着多自在。”
……
听她说完,沈老太几人都沉默了。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下地干活是不用的,到了饭点儿有饭吃,平常也就跟在几个孩子屁股后头干,回回到家还是铁蛋儿抱着两个筐,能不自在么。
“你这孩子!”王秀芬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倒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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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晌午,大队部的电话铃突兀地响起。
村干部这时都回去吃饭了,只有记分员小马和会计老赵在。小马离电话近顺手接起,听了两句脸色就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他抬头和会计老赵对视,捂住电话的听筒,压低了声音道:“京市的电话,找田小菊的。”
“田小菊?”
老赵紧皱着眉头,前两天的闹剧刚刚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进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知轻重。
两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电话十有八九就是林婧薇打来的。
老赵皱紧了眉头,对小马挥挥手:“你跑一趟,让田小菊过来接电话吧。”
小马点头,和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两句,就赶紧放下电话跑出去叫人。
王桂梅母女被罚扫一个月的猪圈,这几天不光要上工,下工后还要急急忙忙赶来猪圈。
田小菊此时正灰头土脸地清扫着,熏天的臭味让她几度做呕,刚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娘忙着照顾弟弟,这活儿当然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听到小马过来传话,她先是一愣,随即怒意涌上心头。她扔下扫帚,胡乱擦了把手,跟着小马一路跑到大队部。
老赵和随后进门的小马对视一眼,默契地回到座位,假装整理桌上的账本,耳朵却竖得老高,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上次过来,老赵也在,却在她听电话时出去抽了根旱烟。田小菊这会儿看在眼里,心里也清楚,他们这是防着她呢。
田小菊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林婧薇的声音就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
“小菊?是我,婧薇。你可算接电话了,这几天怎么样,你爹娘没再为难你吧?”
几天前,田小菊意外接到林婧薇的来电,就和她说了自己爹娘为了给弟弟攒老婆本,要把她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的事。
在林婧薇回京前,和她玩的最好,她也习惯性的跟她倒了一肚子苦水。林婧薇也和她说了关于沈穗穗的事情。
沈穗穗回村不久,田小菊对她了解不多,自然先入为主的认为沈穗穗就是个人尽可夫,被林家抛弃,流落回村的。
若是前几天,田小菊或许会被这种关心蒙蔽,甚至还想委屈哭诉。但现在,听着林婧薇这假惺惺的声音,再想想自己这些天的处境,一股邪火就从心底窜了上来。
“林婧薇!你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的话早就被戳穿了,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听了你的蛊惑!”
田小菊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又刺耳,一嗓子把旁边假装忙碌的老赵和小马都吓了一跳。
电话那头明显被她突然的爆发吓住了,听筒那边停了一瞬,才传来林婧薇强作镇定的声音,“小菊,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弟又欺负你了?我……”
“欺负我?就是你欺负的我!”田小菊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就像开闸的洪水,全盘倾泻而出,“你还有脸问?就是因为你那通破电话,跟我说什么沈穗穗被人欺负了,在京市过街老鼠一样,被林家抛弃!假的,全是假的!”
“现在大队扣了我们家二十个公分,还被罚扫一个月的猪圈!全村人都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说我和我娘造谣生事,破坏村民团结!林婧薇,你可把我害惨了!你知不知道!”
田小菊越说越激动,眼泪混杂汗水流下来,整张脸哭的通红。
“小菊,你冷静点,听我解释……”电话那头,林婧薇声音发紧,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解释?解释什么!?”田小菊摸了把脸,嘲讽道,“解释你怎么把我当枪使?去给你当前锋,败坏沈穗穗的名声?”
此话一出,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半晌,林婧薇的声音也不复刚才那般关切,突然冷了下来。
“田小菊,话可不能乱说。我是和你说了那些话,可外不外传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能说是我把你当枪使呢?今天打电话过来,也只是担心你的情况而已。”
听到林婧薇不仅抵赖,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时,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时瞬间冲垮了田小菊的最后一丝理智。
“你放屁!”她尖叫出声,嗓子都劈了,“担心我?你那是担心你的阴谋没成!担心沈穗穗没被村里的吐沫星子淹死!”
她喘着粗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得形象了,对着电话那头的林婧薇冷嘲热讽。
“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但你也别想好过!沈穗穗让我传话给你,想要对付她就自己滚回来!林婧薇,我就看着你以后怎么斗!”
说完,田小菊不等林婧薇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赵和小马二人都被她这癫狂的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一时间大队部里死一般的沉寂下来。
田小菊站在原地,过了许久后,才像被浑身抽干了力气一样,缓缓转身沉默着走出了大队部。
与此同时,林婧薇脸色难看地站在邮电局的公用电话前,手里握着的电话筒迟迟没有放下。
直到被身后排队的人催促,这才慌乱地紧了紧自己的头巾,走出邮电局。
沈穗穗知道是她了,可这又能怎样?她才是林家的亲生女儿。
这辈子沈穗穗只是个灰溜溜滚回乡下的丫头片子,没了林家,没了季家,没了京市的这些人脉,她沈穗穗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