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知情况的人,来往间看到这幅景象,大概会害怕的加紧脚步,赶紧逃离。
但,这里是沈清禾的家。
沈清禾从路口开始出现第一小土包起就开始跪下,虔诚地嗑三个响头的,
她每经过一个小土包都会重复跪下,磕头,艰难地用手撑起这几个动作,
凄凉地背景音响起,心疼的无法呼吸,
大家就这样看着沈青禾将自己的膝盖慢慢的跪在地上,又慢慢的爬起,明明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神情却依旧平淡,
走到后面,大概真的是再强撑不起任何力气了,
坚持到最后一个小土包就随便的放任自己的身体脱力砸在地上。
她就那么趴着,不顾形象的趴着,胸口的起伏轻微到看不见,
她就这么就着这个姿势,盯着最后一个隆起的土包,喃喃自语:
【对不起。】
【对不起致礼婶婶,对不起,刘好叔叔,对不起,轻轻姨姨,对不起,村长爷爷,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找不到你们在哪里了。】
女孩的声音再不负从前那般平静,这一回,她终于能够放肆的哭出声音了,
爸爸妈妈的临终的忠告,她记了14年,坚持了14年。
【我有点,忍不住了。】
【我好想你们。再镇军营里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们。】
沈清禾胃部突然绞痛起来,痛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缩成一团,
破破烂烂的衣裳
远远看去,就像当年的那个无助的小女孩。
【前段时间,我去了穆野姐姐的家乡,
我去的时候,大家一听到穆野姐姐的名字,就都很生气地对我扔石头,扔黄土,扔垃圾。
没有人对我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因为她们舍不得,所以我的身上没有变得臭烘烘。】
沈清禾在人群中看到两张和穆野有些相像的面庞,双眼满是复杂,
她竟有些想笑,却连掀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告诉大家,牧野姐姐是去当卧底的。】
【她做了很多很伟大的事情,她为我们花国的人民能够活下来。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起初,他们还不相信,直到我拿出穆野姐姐的木雕玩具。】
沈清禾阖上了双眼,那是时隔很久很久以后,她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穆野姐姐的爸爸妈妈抱着我痛哭的时候,我更想你们了。
你们会怎么想我呢?你们看到我去为镇军做事的时候,也会对我很失望吗?】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对我说没关系。
妈妈,为什么即便只是有一点点爱我的人都活不下来呢?
当穆野姐姐牺牲了之后,我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成为新的联络人,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站在我身边的人下场都不好。】
沈清禾突然有些骄傲,就像个小女孩做了一件非常好的事和爸爸妈妈邀功一样,语气傲娇的说:
【你瞧,讨厌我的花国人民大获全胜了,咳咳,我做的好不好,妈妈。】
【等我见到你,你一定要奖励我那个红花头绳,姨姨说她早就设计好了一个新发型,就等着给我扎呢!】
【妈妈,等我来见你。】
沈清禾这些年里早就习惯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哪怕再也不用隐藏心理想法了也改变不了,
当年被妈妈吼回去的泪水也再流不出来了,
说着说着,沈清禾的脑袋又开始迷糊了,
风吹的枯草满地乱飞,不知从何处刮来了花瓣,轻轻落在沈清禾的脸上,手上,脚上,
温柔地就像小时候受伤了,长辈们围成一团怜惜地抚摸她,表扬她的坚强,
五颜六色的花瓣也点亮了沈清禾空洞的眼眸:
“我就知道,你们那么爱我,怎么会怪我呢,我不疼,这回真的不疼。”
我好想抱抱你们,
“我找不到你们在哪里,我不敢问,也不敢插手,当初丁轻尘意外找到您们,将你们的尸体收敛起来,我真的好感谢他。
所以我也帮了他很多,爸爸妈妈,我还记得,你们说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小孩子,我做到了哦。”
又一片花瓣落在沈清禾的额头上,像轻轻的吻:
“等我下去之后,你们要忙起来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我们要挨个去道歉了,谁让你们生的小孩那么坏呢。”
沈清禾安详地闭上了眼。
时光快速流转,城镇里,大家喜气洋洋地装扮起了新生的城市,即使房屋石墙上还有很多被子弹打的破破烂烂的坑洞还没有来得及去修整填平。
但并不影响人们的快乐心情,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瞧瞧,我拿那些碎布头缝的衣裳,好看不。】
【哪有我专门藏起来的腊肉好,我昨个儿翻出来,还有五斤多呢!】
【呦,那可是比我家平安都大几岁的腊肉了!】
【去你的!】
【哈哈哈哈哈。】
沈清禾就在这样一片欢声笑语中拖着脚步,瞪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个人,每个角落,甚至还会停下来几秒去看地上新长出来的几束小花小草。
他现在脑袋不灵清了,好多时候都要把外面的景象瞧了又瞧,把细节都在脑海里刻画又刻画才能记得住,
战争后,也有很多人腿脚不利索,所以死气沉沉的沈清禾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想幽魂一样飘过了大街
最后来到正大门门前,人们毫不知情地和沈清禾挤挤攘攘地堆在一起,仰头看向正大门。
红墙之上,话筒前站着的指挥长气宇轩昂,身姿挺拔。是种花家人民的希望。
也是未来要带领花国人民走向繁荣富强的引领者,主心骨。
沈清禾自大战以来一直悬着的内心,也终于能够安下来了,
【真好啊。】
【你这小娃娃,现在该欢呼啦!】
旁边的大婶见沈清禾状态不在线,自来熟的牵上沈清禾的手腕,带着她一起欢呼,
沈青禾正想配合着调动情绪欢呼两声,却在转头看到对方样貌的刹那间仿佛被烫到似的,拼命想要把手挣脱出来,连台上有熟人注意到她都不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