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隔着对话框，助理把压缩包传进程闻叙的电脑里。
里面是宋仪景这些年来所有的生活轨迹。
大到大学专业、毕业去向，小到她哪一年和哪些人喝过咖啡吃过饭。
事无巨细。
其实他这些年回过重庆，也派人去查过宋仪景。
他总担心她过得不好。
但那时候程闻叙年纪尚小，就算被程老爷子认回了，手上依旧还是没权没势，连自己想吃口饱饭都要低着头讨好人。
要管陌生女人喊妈，要跪下来给同父异母的残疾哥哥穿鞋。
他的任何行踪，在这个家里都是透明的。
才回了两次重庆，程老爷子便直接在饭桌上冷眼朝他：“我程家不要吃两家饭的人。你要是记挂着你妈的骨灰，那就搬回去住。”
程闻叙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个讨好乖顺的笑：“没有的事，爸爸，我只是回去参加初中同学会。以后不会去了。”
程闻叙自认不是什么清高君子。
他就是个小人，是个自私凉薄的野心家。
前程和权势在他这里就是无比重要。
有了钱和权，才能扳倒老头子。
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去见他想见的人。
老头子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前年就开始坐轮椅。但那又怎样？他一句话，老头子还不是得乖乖推着轮椅去赛马场上给他打电话？
程闻叙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点开面前的文件夹。
他一张张照片看过去。
宋仪景大一的时候去过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大一下学期开始打零工，在一个小炒店里端盘子，被醉酒的男人骚扰过一次后不干了，重新选了家连锁火锅店，但火锅店有排班限制，她的收入因此少了一些。
大二的时候她找了第二份兼职，去教培机构教小孩画画。
大三她考到了教师资格证，开始在机构授课，一天打三份工，赚三份钱。
大三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在陵园买了四块相连的墓地。
大四的时候，宋仪景在学校宣讲会上认识了柳阳，同年进入柳阳的娱乐公司实习。
她和柳阳看过电影，吃过饭，喝过咖啡。
一起在暴雨天狂奔去见甲方，在艳阳天一起守在拍摄现场给艺人打伞。
也在艺人拿奖的时候在台下抱头痛哭，柳阳捧着宋仪景的脸给她擦眼泪。
大一到大三的照片很少，直到进入娱乐公司之后，有艺人粉丝在拍摄的时候不小心带到宋仪景入镜，因此影像资料一下子多了起来。
程闻叙一张张翻阅过去，耐心下载了每一个视频。
资料里还有宋仪景离开重庆的原因，小道消息说是因为公司有几个艺人一直寂寂无名出不了成绩，柳阳想解约，宋仪景不愿意，两人大吵一架，宋仪景于是带着梁亚和几个小歌手一起来了BJ单干。
拿积蓄租了个小小工作室，她一个人包揽从经纪人到助理司机的所有活计，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硬生生把几个小糊豆拉扯到现在能接到大热电视剧男二的地步。
尽管差点被人换掉。
接下来的照片便都是宋仪景和梁亚的居多。
程闻叙看完，心头一时滋味复杂。
柳阳……梁亚。
“喂？”
程闻叙拨通助理电话，“还没睡吧，那你帮我约下周一景导的时间，我想跟他聊聊下部戏的角色安排。还有音乐制作人，你看一下他们各家报价，我想给几个艺人定做几首歌，要找出爆曲多的。”
已经快四点，外面天都隐隐泛起鱼肚白。
助理在电话那头，声音哑哑的，明显人已经困到极致了。
原本以为这个点的电话是有什么重要工作安排，结果全是娱乐圈的事儿。
他有点懵了：“程总，咱们明年有拓展进军娱乐圈的规划吗？需不需要加到年度报告里？”
程闻叙舌尖在齿背轻轻舔过。
“没有这个规划。但我太太名下有一家娱乐工作室……”
助理把脑袋落回枕头上，闭上眼静静听老板秀恩爱：“嗯，了解，是的，特别厉害。”
-
第二天清晨七点，程闻叙准时出现在宋仪景家楼下。
手里还提着两碗小面和豆浆。
他上到三楼，按照昨晚亮灯的位置推测出宋仪景家门的方向，然后规规矩矩敲了三下。
没人开。
又敲了敲。
宋仪景嘴里塞着牙刷，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乱七八糟的来给他开门。
门板打开，他们好像穿过时间，回到了十年前。
她还是个忙于学业的高中生，他拿着帮人写作业攒下的钱买来零食和小说来找她。
下一秒宋仪景应该要摸摸他的头，夸他好乖，说他买的小面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小面。
然后他会笑一下，告诉她今天的小面里加了她喜欢的有灵魂的煎蛋。
但事实上，在短暂的怔愣过后。
宋仪景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拢了一下衣领，随意指着沙发，
“你还买早饭了？我这里没有餐桌，你去茶几那儿吃吧。”
程闻叙：“你不吃吗？”
这家店是程闻叙在昨晚的资料里翻出来的，是宋仪景经常点外卖的一家店。
没道理不喜欢的。
宋仪景躲进洗手间里，咬着牙刷，轻轻的呼了两口气。
她感到窘迫。
程闻叙穿得那么好那么贵，走进来的一瞬间，把她这个小出租屋衬托的像老鼠洞。
她这里全部的家具加起来，价格都赶不上程闻叙的一条领带。
甚至程闻叙想要吃个早餐，也只能曲着长腿，弯着腰凑在小茶几上吃。
宋仪景快速的刷好牙，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脸。
她好像有点原谅程闻叙了。
程闻叙长得那么俊，那么乖的一个小孩儿，就是应该过得好。
就该吃得好穿得好，就该在大城市享福。
不回亲爹身边，难道要跟她留在重庆老宅里吃一辈子小面吗？
宋仪景拍拍面颊，想通了一点儿。
走出洗手间，她坐到程闻叙身边：“我现在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你自己吃吧。”
话音落，程闻叙的电话响起。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