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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顿饭,时锦吃得很饱。

饱得人都开始微微犯困。

但是她不敢完全睡过去,毕竟这是野外。

时锦很想回家去睡,但她不能。

因为每次她在家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锦也不至于得一直找地方露宿。

最后,时锦只是拿出了帐篷,然后躺在帐篷里睡了三个小时。

因为那时候天就亮了,路上可能就有人走动,可能会看到她。

她可不想给自己惹来麻烦。

只是还没睡多久,时锦就被说话声给吵醒了。

时锦立刻收起帐篷,然后自己三下两下爬上了树——这就是为什么她选择在树边上露营的原因。

上树之后,时锦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悄悄地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有两个人正朝着这边走。

两个壮年的男人。一高一矮。看身形,不像是长期饿肚子的。

时锦皱了皱眉。

时锦没有立刻躲回家,而是继续趴在树上。她只能在家藏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一旦不够她脱身,那她就危险了。

两人大概也看上了这棵树,一边走,一边说话。

矮个子说:“这回偷摸出来,咱们多抢几个,回头用钱的地方可不少。我可不想再干苦活累活了。”

“行。”高个子坐到地上去,“沧县被契丹给屠了,肃县那个县太爷生怕咱们打过去,提前把粮征走了,人也弄进县城里,附近人都跑了。也不知以后是个啥光景。”

矮个子哼一声:“头不是说了,等以后占下来这一片,咱们自己说了算!这么多地,让那些女人种呗。还愁没有粮食吃?”

高个子骂他:“你个憨包,这么多地可不好守。平洲那边好多兵呢。我跟你说,看到情况不对,咱们就要跑!不然把命送了,啥都没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居然就摸出了馍开始啃。时锦趴在树上,一动不敢动,忍得也很辛苦。

好在,两人也就是歇歇脚,啃完了馍,喝完了水,一抹嘴就起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商量,说沧州那边出来的人多,虽然大头都被契丹人刮走了,但跑出来的人肯定还多少有点藏着的家底子。

等他们走远,时锦立刻就从树上下来,上了大路一路狂奔。

现在,她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而且,她必须尽快带着陈安他们离开这里。

听那两个土匪的意思,他们的规模挺大的,逼得肃县的县令都用出了昏招。

如果继续在这里停留,只怕迟早都会遇到这些土匪。到时候,面临的就是两个结果:一个被杀,一个加入土匪。

时锦不想死,也不想做土匪。

直到跑出去两三公里,时锦才慢慢放慢了脚步。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她稍微心安了一些,但也仍旧害怕,一路走得很快。

好在接下来只遇到几波迁徙的百姓,并未遇到土匪。

在当日傍晚,时锦终于走回了暂时安置陈安他们的村子。

将车拿出来,还有一大袋子米,这几天攒的杂粮都用破布口袋装好码在车上,又把解冻好的五花肉和排骨掏出来用树叶包上。最后还拿出这几天攒的挂面,弄断了用另一个捡来的篮子装上。

装这些东西时候,时锦忍不住地笑:方菊他们看到这些东西,肯定好高兴的吧?有了这一大袋子米和杂粮,以及这么一篮子挂面,省着点吃,少说能吃一个月的。

至少往平洲这一路,他们就不必为吃的发愁了。

时锦推着满满当当的车进了村。

村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那股臭味好像比以前更明显了一点。

时锦皱了皱眉:为什么自己走到村里了,陈安他们都还没出来迎自己?这不对啊。

想到这里,时锦也不敢贸然过去了,把车推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放好,她自己则是悄无声息潜进去。

然而,她看到的景象,却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院子里散落了许多东西。

包括一些破旧的衣裳,还有他们的陶盆,陶碗,甚至做饭的陶罐。

院子里生火的痕迹都还在,可唯独没有人了。

时锦想起了那两个土匪。

一个不好的念头顿时冒了出来。

会不会……

时锦一颗心,直往下沉。甚至手脚都开始冰凉。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就到处找陈东留给自己的信号。

很快时锦就看到了陈东留给自己的信号,然后顺着尖角方向一路找过去。

那方向,是向着河边的。

刚到小河边,陈东就跑过来迎时锦了:“大嫂!”

他身后紧跟着陈安。

陈安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进了时锦的怀里,躲都躲不开那种。

时锦被好大儿抱了个满怀,一时浑身僵硬。

陈东气喘吁吁:“大嫂,你终于回来了!”

那架势多多少少都有点快要喜极而泣的意思。

时锦任由陈安抱着,问陈东:“有人来了?你们躲在哪里了?”

说起这个事情,陈东就神色肃穆起来:“大嫂,这里不安全,咱们得快点走。如果不是陈安出去找吃的,发现两个人朝这边走,我们就赶紧弄乱东西,按照你教的,一走一路把脚印抹了,躲到河边枯芦苇里,只怕就被抓住了!”

“听那两个男的说,他们本身就是躲兵役藏着的,现在这边没人管,活下来的又都是老人孩子,他们七八个人就到处搜人,抢东西。现在他们那边都有好百十号人了!”

时锦听到了关键词:抢东西,搜人,好几十号人。

这两个男的,和她遇到的那两个男的,搞不好还不是一伙的。

她问陈东:“你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没有?”

“往咱们县城去了。他们说正好去抢那些活下来的人!”陈东也是很害怕:“我怕他们万一掉头回来!”

“走,收拾东西,立刻走。”时锦也不敢耽搁。

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肯定是不能留的。

时锦问他们:“今晚连夜赶路,你们行不行?”

“没事。”陈东毫不犹豫。这命都要没了,还怕什么累?

时锦撕开陈安,又问方菊的情况:“你二嫂情况咋样?”

陈东先说了句“挺好的”,然后脸上就飘过了一丝迟疑,欲言又止。

时锦看出来了,便停住脚步:“怎么了?”

陈东小声把方菊克扣周虎他们兄妹两个口粮,自己也不吃饼子的事情说了。

时锦听完,半晌没说话。

她就是猜到方菊会心疼粮食,所以才特地找了借口弄来一些粮食,又特地叮嘱一句那话。

可没想到,方菊还是这么干了。

尤其是听到说周虎和周晴都打算吃那些吃过死人的老鼠时,时锦就更头疼了。

想了想,时锦让陈东陈安带着周虎周晴去把自己藏在路边的车推回来,然后收拾东西。

自己则是直接去找方菊。

方菊看见时锦回来,也是高兴的,可喊了一声大嫂之后,发现时锦脸色不对,就也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时锦没有说吃饭的事情,只先告诉方菊这里不安全,必须立刻离开,而且必须往平洲那边走的事情。

方菊竟迟疑了,她问:“必须走吗?这些麦子,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熟了——咱们躲一躲……”

只要熬到收麦子,他们就不会饿死了。

时锦摇摇头:“这些麦子不是我们的。还有更多人盯着呢。我们抢不过。”

到时候不仅抢不过,反而还会成为被抢劫的对象。

方菊想起今天来这边的那两个男人,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开始收拾东西。但看她那样,心情还是沉重。

时锦也跟着一起收拾,然后问方菊:“菊花,你觉得,我为什么留下周虎周晴?”

方菊本来还以为时锦都不打算提这个事情了,这会儿时锦忽然提起,她还有些不适。但她还是实话实说:“大嫂是好心,不肯看他们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