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之下,俨然是与上方截然不同的另一重天地。
周遭昏暗漆黑,仅余几盏煤油灯,投下微弱且摇曳的光晕,勉强驱散些许黑暗。
这是一间实木打造的储物间,墙面因受潮,氤氲着湿意,手指轻触时便有水汽沁出。姜致悄然藏在墙角,身体俯低,暗自听着屋内传来的对话。
“这批货,全在这儿了。你把这个数给我,这买卖就算成了。”一个男声响起,音质并不清亮,带着淡淡的磨损感。
在昏暗的灯火里,他伸出的五个手指头,轮廓格外分明醒目。
而他对面的人,戴着面罩,只看得清一双眼,身着便于行动的服装,看不出男女。那人没出声,只是微抬了下颚。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男人显然也不是好应付的角色。
对面那人明显对他没辙,从身上摸出一张支票,似是带着几分怒气,直接甩在了他身上。
男人不气反笑,轻佻道:“要不是你我之间那层关系,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沙沙——”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突兀响起,发出类似木板挤压摩擦的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瞬间警觉起来,同时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只老鼠“吱吱——”地跑了过去。
男人敛了敛神色,声音低沉:“我出去处理一下。”
姜致抬眸,借着微弱光线,看到自己另一侧有一道黑影。那人屏着呼吸,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刃,精准又迅速地朝那只黑鼠刺去。
那人身着夜行衣,利落处理完黑鼠,抬眼就瞧见原本虚掩的房门处走出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他谨慎地落上铁锁,转身迈步,快步朝这边走来。
夜色里,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步伐裹挟着几分压迫感,正步步紧逼。
男人和黑衣人瞬间缠斗在一起。穿夜行衣的男子手持短刃,动作精准有力,在黑暗中只留下残影。另一个男人虽赤手空拳,却毫不逊色,他的角度刁钻,招式狠戾,每一招都直逼要害。
双方你来我往,搏斗激烈,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互相僵持着。
姜致目睹这边打斗激烈的场面,身形轻盈,朝着那扇紧锁的木门快步走去。
礼服上玫瑰的胸针被她取下,在锁孔里轻轻拨动,“咔哒”一身,铁锁快落到地面时被她迅速接住。
姜致轻轻推开木门,闪身溜了进去。屋内光线更亮些,她轻步走到那些有些沉重的木匣旁,小心翼翼地打开。
木匣里,几支工艺不凡的枪支赫然入目,金属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姜致盯着枪支,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小窗口处,似乎挂着一块碎布。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将碎布轻轻扯下,攥在手中。
目光重新落回枪械上,盒子上的白玫瑰标记吸引了她。她扫视了一遍,忽然其中一个匣子上顿住,这个匣子上的白玫瑰纹路与其他匣子上的有些出入。
姜致屏住呼吸,谨慎地按下那个标记,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盒子侧面弹出一个信封,静静躺在那里。
姜致本想拆开信封,外面的打斗声却如潮水般愈发迫近,甚至能听到拳风相撞的闷响。她心下一紧,顾不上拆信。
她迅速转身,朝角落那小窗口翻出,身后传来木门被大力撞开的声响。
黑衣男撞门而入,扫视了一遍空无储物间,余光突然落在窗口那勾着的布料,布料正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
姜致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将她方才沾上的污渍洗净。
方才那扇窗户翻出后是邮轮的外部通道,这条通道直通宴会厅露台。
通道并不干净,沾染了不少泥渍。
姜致洗净手刚想离开,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
是几个侍者压低声音的议论,“听说了吗?刚才甲板下那片储藏室,好像出了点状况,安保队都急匆匆赶过去了。”
“嘘!你可小声点,宴会里都是夫人小姐,给他们吓着了,有得我们忙活。”
等人散去,姜致缓缓走出,朝露台走去。
此时邮轮在海面上航行,那个神秘人若同她一般从这个通道逃出,定还在席间。
姜致立在露台边缘,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人群。
正专注时,一道身影悄然靠近,停在她身侧。
姜致心头微凛,侧头看去。
看清楚来人,姜致暗自松了口气,松散道:“这么巧,陆少也来参加这个宴会?”
“明知故问。”陆淮之勾唇轻笑。
姜致挑眉,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陆淮之闻言,忽然低笑出声:“姜小姐不是精通相术?不如猜猜?”
姜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轻笑道:“不过是唬人的东西,就不在陆少面前班门弄斧了。”
陆淮之闻言,嘴角笑意更深,带着几分玩味:“唬人的东西?可我觉得姜小姐这门技艺很是精通。”
姜致眼神闪了闪:“这不过是些运气事,运气这东西,时好时坏,全看天意。”
“天意?想不到姜小姐竟是相信天意之人。”陆淮之重复了一句,目光落在远处宴会厅内晃动的光影上,“那你算算,今晚这‘天意’,会让宴会发生什么?”
姜致闻言笑出了声:“我看你也没喝酒,怎么净说些糊涂话,今晚可不就是宋小姐的生日宴。”
陆淮之没接话,若有所思地盯着姜致,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
姜致没有任何不自在,别开眼望向宴会厅,提议道:“陆少若是真好奇,看看这宴会厅不就清楚了。”
说完,姜致没再和他交谈,将目光重新投向宴会厅。
陆淮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轻晃着酒杯,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浅笑,缓缓开口:“姜小姐绝不是会信天意的人。”
姜致扫视一圈都没看到可疑的人,视线缓缓从宴会厅收回,淡淡瞥了陆淮之一眼,懒洋洋道:“那陆少可真是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