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我不信!”
一名身材魁梧,左脸带着一道刀疤的旁系子弟猛地站了出来,他双目赤红,几乎是咆哮出声,“我儿李虎就在援军之中!朝廷十万大军,加上我李家三万精锐,个个都是百战之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这一定是危言耸听!”
“没错!十三叔说得对!”立刻有人附和,“三万营青子弟,八万大乾精兵!那可是能把北辽王庭都掀翻的力量!怎么会被怪物歼灭!族老,这信……定有蹊......”
“住口!”
一直沉默的主位族老李克勤,猛地一拍扶手,他缓缓起身,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此刻却散发出巨大的压力。
“危言耸听?”
他从案几上拿起另一份军报,那牛皮纸的边缘已经浸透了暗色的血污,他将那份军报啪地一声摔在众人面前。
“这是五日前,平寇大营送来的最后一份军报!你们自己看!”
军报在众人手中飞快传递,每一个看过的人都脸色煞白,如丧考妣。
李少阳也接了过来,目光一扫,心头便是一沉。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最让他瞳孔骤缩的,是军报右下角那个沾着血的指印。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指印,上面……带着一个清晰无比的人类的牙印!
被咬了?写这份军报的人,在被感染的情况下写完了最后的情报?
李少阳刚想开口询问,另一位族老已然取出一封抄录的密信。
“所有情报,已经反复核实……登州,没了。”
轰隆!
就在此时,庭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战马的悲鸣和重物坠地的闷响。
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族……族老!江……江里!”他指着青州城外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江面上漂下来好多……好多浮尸!它们……它们在动!”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站在李少阳身边的一名亲卫却猛地跨出一步,手中横刀出鞘半寸,死死盯着那传令兵。
“你的肩膀!”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那传令兵的右肩甲片碎裂,下面的衣物被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正汨汨地向外渗着黑血。
传令兵自己也愣住了,他茫然地伸手去摸,随即发出一声尖叫。
可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眼角,两行血泪,缓缓滑落。
“泣血……”为首的族老声音冷厉,“是尸变的征兆!”
话音未落!
那名亲卫眼中杀机一闪,毫不犹豫,手中横刀完全出鞘,迅速划过传令兵的脖颈!
头颅落地。
无头的尸身晃了两下,喷涌而出近乎黑色的粘稠液体,洒在青石板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印证了……”族老闭上眼,满脸悲怆,“宗海的遗书,字字是血!”
还不等众人从这血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庭院两侧的厢房里,猛地冲出二十几个手持铁链、火把、麻绳的精壮汉子。
他们行动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数条浸了桐油的麻绳飞出,精准地缠住那具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几人合力将其牢牢捆缚。
另一队人则将火把扔进尸身之下,熊熊烈焰瞬间升腾而起,焦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看着这熟练得令人心寒的一幕,所有人都明白了。
家族高层,早就知道了真相,甚至已经制定了应对的预案。
“都看清楚了!”主位族老李克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现在开始,我营青李氏,进入战时!”
“所有支脉,即刻返回各自的屯堡、驻地!立刻!马上!”
“回到驻地后,即刻封闭!三月之内,不许接纳任何流民,违令者,以通敌论处!”
“严查所有身上带伤之人,但凡发现抓伤、咬伤者,一律隔离!”
“最后一条,也是铁律!”李克勤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凡见泣血者,无论亲疏,无论长幼,格杀勿论!”
命令如山。
李少阳没有丝毫迟疑,对着族老一抱拳,转身便走。
“李顺!集合抚顺堡所有弟兄,我们即刻出城!”
半个时辰后,李少阳带着麾下五十名骑兵,冲出戒备森严的青州城。
官道上,气氛压抑得可怕,往日热闹的景象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满脸惊惶的百姓。
行出数十里,前方的景象让李少阳勒紧了缰绳。
一辆运粮的大车翻倒在路边,麻袋里的粮食撒了一地,几匹驽马的尸体倒在血泊中,已经开始腐烂。
车辙里,凝固着大片大片的暗色血迹。
天色渐晚,派出去的斥候李顺策马折返,脸色极为难看。
“少公子,不对劲!”李顺压低了声音,“驿站里……没点灯!按照大乾律法,驿站彻夜必须灯火通明,这……”
李少阳抬眼望去,那驿站果真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死气沉沉。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背升起。
出事了。
“拔刀!”
他低喝一声,翻身下马,对身后的亲兵们做了个手势。
“所有人,小心戒备,跟我来!这里面,很可能已经不是活人的地盘了!”
五十名精兵悄无声息地散开,呈扇形向那死寂的驿站包围过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的腥臭味就越是浓郁。
突然,马厩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啃食声。
咔嚓!
一名紧张过度的亲兵脚下踩断了一根枯枝,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响彻,马厩里的啃食声,戛然而止。
“吼——”
一声不似人类的低沉咆哮响起,紧接着,数道黑影猛地从马厩的阴影里冲了出来!
它们穿着驿卒的破烂衣服,身上布满血污,行动僵硬而扭曲,泛着白翳的眼睛里,只有最原始的饥渴与疯狂!
“放箭!”
李少阳的吼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惊惧,“对准它们的脑袋,射!”
咻!
一支羽箭精准地钉进最前方那怪物的眼窝,箭矢贯脑而出,那怪物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可另一名亲兵因为过度紧张,一箭射偏,正中另一个怪物的胸膛!
那怪物被箭矢的巨大力道带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然而,它没死!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它用四肢在地上疯狂爬行,拖着插在胸口的箭矢,依旧张着血盆大口,朝着他们发疯般地扑来!
“天……天爷啊!”一名年轻的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哀嚎,“射不死,这东西射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