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晴抬眸,猝不及防撞入沈砚深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
男人瞳孔漆黑,映着她仓皇失措的影子。
是巧合吗?
江见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这个季节...
当年小白就是死在这样的冬天。
重逢以来,男人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
有些伤痕,不是时间能够抚平的。
毕竟,沈砚深儿时的遭遇,都是因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当年那些自以为是的善举,最终酿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而沈砚深只是撕碎了自己送他的画像,相较下来,自己竟是那么的不堪。
直到几人进屋,沈砚深仍伫立原地,掌心托着那只不安扭动的小白狗。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沈砚深回想着方才江见晴的神情,剑眉微蹙,这是不喜欢了?
饭桌上,一向不喜甜食的沈父,竟也开始挖第二块。
江见晴目光却频频望向门外,最终还是切出两块蛋糕,放在男人的位置上。
“小姑!好次!特别好次!”小景整张脸都快埋进蛋糕里,抬头时鼻尖还沾着奶油,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江见晴看着小家伙这副花猫样,扯了张纸擦了擦小家伙嘴角,“慢点吃,真的吃成小花猫了!”
江景吃完有水果的那块小蛋糕,就停下来了,“小姑,我可以把这一块留给傅叔叔吗?”
空气瞬间凝固,沈砚深脚步一顿,眸色骤沉。
是该羡慕?还是该庆幸?
但看到自己位置上的蛋糕,霎时,阴霾飞散。
小家伙吃饱喝足,就开始四处张望。
往年天气一冷,穿上棉衣,就到了玩雪的季节了,可现在,他棉衣都穿了两三天了,怎么还没见到雪呢?
小景坐在凳子上,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小姑,什么时候下雪呀?小景想玩雪了。”
江见晴拿筷子的手一顿,转身柔声道:“咱们现在在南方,南方是不会下雪的。”
“那小景也不可以打雪仗、堆雪人啦?”
眼看着小家伙眼中的星光瞬间黯淡,连晃动的双腿都停了下来,江见晴急忙补充:“虽然你不能玩雪了,但是你可以去海边捡贝壳呀!”
江景双手撑着脑袋,又开始摇晃起来,“好吧!”
深夜,江见晴被怀中滚烫的小身体惊醒。
窗外树影摇曳,月光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映在小景泛着潮红的脸颊上。
江见晴急切地抚上小景发烫的额头,“小景,小景!醒醒。”
江见晴浑身发抖,抱起孩子就往外冲。
沈砚深一把拦住她,“怎么回事?”
江见晴哽咽的声音碎在夜风里,“阿砚哥,小景发烧了,怎么办?”
江见晴双眼泛红,喉咙发紧,如果小景出事,她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沈砚深看着江见晴身上单薄的衣服,拧起眉头,接过小景,“你套个棉服,我们送小景去医院。”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小家伙生病,慌乱得连手指都在发抖,只能下意识依赖面前的男人,像是抓住深海里唯一的浮木。
“退烧针已经打了,等小朋友醒后再喂点盐水喝。”医生说完,从一旁的盆里拧干毛巾,叠好,放在小景的额头上。
“记得每隔一会儿,给毛巾换个水。”
江见晴看着病床上那小脸通红、眉头紧皱的小家伙,心疼的不得了。
都怪她,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察觉呢?
沈砚深没安慰过人,更不会安慰人,只能僵硬的吐出一句,“别太担心。”
“今天,谢谢你。”
沈砚深看了江见晴一眼,没回话。
良久,病床上江景的眉头舒展开来,江见晴摸了摸小家伙的身体,总算是降温了。
江见晴看着沈砚深忙前忙后,“别忙了,小景已经退热了。”
因为怕影响到小景休息,江见晴说话格外小声。
*
清晨病房内,江见晴一个打盹,猛地被惊醒。
病房里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江见晴伸手掖了掖小家伙身上的被子,指尖触到孩子温凉的额头,总算松了口气。
江见晴轻手轻脚推开门,迎面就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
“对、对不起。”江见晴慌忙后退,却被一把扶住手肘。
“小心。”沈砚深声音低沉,掌心温度透过棉衣烙在她皮肤上,又迅速散开。
江见晴一抬头,就对上了沈砚深的眸子,“沈营长。”
军医院的走廊上设置了供人休息的长椅,沈砚深走到长椅旁,“先坐下,吃点饭吧!”
沈砚深早训前回了趟家,告诉沈父、沈母不必担忧,顺便给家里的小土狗喂了食。
“方才我已经询问过军医了,等小景醒来,就可以回去了。”
走廊长椅上,江见晴小口咬着馒头。
沈砚深看着小姑娘细嚼慢咽的样子,有些不解。
这样真的能吃饱吗?
难不成是不喜欢?食堂的饭总归没有沈母亲手做的好吃。
沈砚深看向饭盒里的菜,猛然间想起,她似乎吃不得芫荽?!
年幼的江见晴总是将不爱吃的蔬菜全挑进他碗里,“阿砚哥哥,这个菜菜好次,都给你次!”
小姑娘年幼时,鬼灵精怪的,总能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
沈砚深思绪回转,“不爱吃芫荽就别硬撑。”
江见晴动作一顿,抬眸时,满眼不解。
这水芹菜、辣椒、土豆她都认识,哪里有他说的芫荽啊?
沈砚深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芫荽就是香菜。”
男人的这话,将她心底的愧疚一点点剖开,江见晴放下手上的饭菜,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声音发颤,“从前,对不起。”
回忆如刀,沈砚深指节无意识攥紧,眼底结着冰。
九年的愧疚如潮水般漫上心头,“那年雪夜,小白是被张文东丢弃的,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我欠你一个道歉。”
“但是,我有做弥补措施的,只是...”方式不对,罢了。
“你觉得道歉有用吗?”沈砚深身躯突然逼近,阴影完全笼罩住她,“把我关在门外时,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我活该?还是终于替你的小白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