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象景中桃花灼灼的暖意尚未从神魂中完全褪去,耳畔便炸开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与凄厉的惨叫!
现实世界的冰冷与残酷,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狠狠浇下。
我与顾时衍几乎是同时猛地睁开眼,灵魂归位的强大感知瞬间铺展看来。
入目所见,皆是炼狱。
玄门旧址上空,原本清朗的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冰冷的豁口。无数身着冰蓝色铠甲、面无表情的天兵天将,如同冰冷的潮水,正从那豁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的铠甲闪烁着与之前心象景中秩序锁链同源的、令人心悸的寒光,每一步踏下,都带着碾碎一切情感的绝对秩序。
而他们手中所持的,并非传统刀剑,而是一种由无数流动的、冰冷符文凝聚而成的光剑——无情感符文剑!
剑气所过之处,并非物理上的毁灭,而是更令人恐惧的“遗忘”!
一个刚刚鼓起勇气举起符箓的玄门年轻弟子,被一道符文剑气擦过手臂,他眼中炽热的战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茫然,他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符箓,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拿起它,甚至……忘记了要保护的是谁。
刚有起色的玄门重建之地,再次陷入火海与绝望的哭嚎。情感正在被 systematically抹杀!
“——孩子!躲开!”
一声嘶哑的惊呼传来!
我猛地扭头,只见一道冰冷的符文剑气,正精准地射向不远处被几个玄门弟子护在身后的——小辰和小玥!(他们怎么在这里?!是玄门长老带来寻求庇护的吗?!)
护着他们的弟子已被另一道剑气击中,眼神变得空洞呆滞。
孩子们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抱在一起。小玥手中,还死死攥着那张飘进心象景的画——那幅画着“我们家”的温暖画作。
噗!
剑气未能击中孩子,却狠狠斩在了那幅小小的画上!
画纸瞬间被冰冷的符文侵蚀,烧出一个焦黑的大洞,正好洞穿了画上那个“爹爹”的笑脸。
“哇——!”小玥看着被毁掉的画,看着“爹爹”消失的笑脸,巨大的恐惧和伤心瞬间爆发,嚎啕大哭起来。小辰也红着眼圈,死死咬着嘴唇,张开小小的手臂挡在妹妹身前。
孩子的哭声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瞬间染红了我的眼眶!
“昊——宸——!”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近乎野兽般的低吼,仙力瞬间爆发,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一只温暖却坚定有力的手猛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是顾时衍。
他不知何时已挡在了我和孩子们身前,背影挺拔如松,将所有的危险与冰冷都隔绝在外。
然而,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天兵天将挥出的符文剑气,似乎对他有着特殊的“偏爱”。数道剑气交织袭来,虽被他周身自然流转的金红光芒挡开大半,但仍有漏网之鱼,狠狠撞在他抬起格挡的手臂上!
滋——!
那不是皮开肉绽的声音,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
他手臂的皮肤之下,那些本该随着灵魂复苏而淡化的、代表千万世承咒痛苦的黑色纹路,竟被那符文剑气瞬间引爆!如同被点燃的毒藤,疯狂地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他的小臂,甚至向着肩颈攀升!
那是万载痛苦刻入灵魂的印记,此刻被同源的秩序之力残忍地激活!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可他却回过头,对着我和孩子们,扯出一个安抚的、甚至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就像万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别怕。”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当年能替你挡魔箭,现在也能挡天界的这些破铜烂铁。”
话音未落,他反手主动握紧了我的手。
十指紧扣。
嗡——!
我们的力量早已在心象景中融为一体,此刻无需任何言语,仙骨复苏的清冽银光与他那承载了万世苦痛却依旧炽热的灵魂金芒,瞬间交融!
一道凝实而温暖的金红色光罩,以我们为中心骤然扩张开来,将孩子们、以及附近残存的玄门弟子牢牢护在其中!
数道符文剑气狠狠斩在光罩之上!
光罩剧烈震颤,却没有破裂!反而在受到冲击的瞬间,光罩表面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自发地浮现出一幅幅流动的画面——是心象景中那灼灼的桃花林,是市井间那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是他为我别发丝的温柔,是我为他落泪的心疼……
那些温暖的、琐碎的、充满了“爱”的记忆碎片,此刻成了最坚不可摧的盾牌!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斩在光罩上的那几柄符文光剑,剑身上流动的冰冷符文,在与这些记忆画面接触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剑尖之处,赫然崩裂开细密的裂纹!
爱……能破秩序!
这一幕,不仅让周围的天兵天将攻势一滞,连高天之上那冰冷的意志,似乎也传来了一丝波动。
战局暂时僵持。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顾时衍猛地咳嗽起来,他飞快地侧过头,用手捂了一下嘴。
但我还是看到了,指缝间渗出的那一抹刺目的鲜红。
他受伤了!旧伤叠加新创,符文剑气正在从他内部侵蚀他!
我的心瞬间揪紧。
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转回头,甚至对我眨了眨眼,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快速地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塞给我一样东西。
冰凉、坚硬,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甜香。
是那颗……在心象景中,他用魂力为我凝成的橙子糖。
他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咳血后的沙哑,却努力装出轻松的语气:
“喂,拿着。”
“万一……等会儿我被打傻了,忘了你……”他笑了笑,嘴角还沾着点血渍,眼神却亮得惊人,“你就用这个……使劲砸我脑袋。”
“说不定……就能砸醒了呢?”
玩笑的话语,却像最钝的刀子,慢慢割着我的心。他是在交代后事,用他最笨拙的方式,告诉我哪怕他再次失去记忆,也要我唤醒他。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恰好落在他那只被黑色纹路蔓延、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臂上。
滋……
奇迹发生了。
那滚烫的、饱含着我心痛与爱意的泪珠,落在他灼热的、被痛苦纹路吞噬的皮肤上,竟然像是拥有了某种净化的力量。那疯狂蔓延的黑色纹路,像是被烫到一般,极其细微地……退缩了一丝!颜色也似乎淡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只有一丝一毫,却真实无比!
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彼此的爱……才是对抗这万载诅咒和冰冷秩序最好的解药?
这个发现让我的心脏因希望而剧烈跳动起来。
顾时衍深深地看着我,眼中的笑意褪去,化为一种沉重而滚烫的深情。他反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将我和孩子们彻底护在身后,面向那再次集结涌来的冰冷潮汐,周身金红光芒再次大盛!
“玄门弟子听令!”他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废墟之上,“结阵!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