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一声高唱,城楼下的广场上,军器监的工匠们点燃了引线。
一连串沉闷的巨响,几道火龙嘶吼着窜上夜空,然后炸开,化作几团零星的火星,转瞬即逝。
颜色单调,形式简单,除了声音大点,毫无美感可言。
百官们却纷纷抚掌称赞。
“好,神雷天降,声势浩大,正显我大夏国威!”
“不错不错,这烟火是一年比一年响了。”
龙椅上的皇帝,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意兴阑珊。
这些年,年年都是如此,他早就看腻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侍立在皇帝身后的刘太监,悄悄上前一步,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当真如此神奇?”
刘太监连连点头。
皇帝沉吟片刻,对身旁的禁军统领李承乾说道:“去,让王战也上来吧。”
很快,一身禁军副统领戎装的王战,登上了城楼。
他一出现,不少官员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王爱卿。”皇帝指了指下面刚刚沉寂下去的广场:“朕听说,你也为今晚的佳节,准备了些助兴的玩意儿?”
“是,臣在雁门关时,闲来无事,与工匠们琢磨出一些新式样的烟火,今日特带来给陛下和娘娘们赏玩。”王战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那就放来看看。”
王战对着城楼下打了个手势。
广场的另一侧,刘勋早已带着几个从雁门关来的亲信工匠,准备就绪。
看到信号,他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亲自点燃了第一根引线。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呼啸。
一道银色的光芒,拖着长长的尾迹,笔直地射向深邃的夜空。
它升得极高,比刚才军器监的任何一发烟火都要高。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它要消失在夜幕中时,那道银光在最高,轰然炸开!
“轰!”
一朵巨大无比的红色牡丹,在夜空中骤然绽放。
那红色,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鲜艳,仿佛是用最上等的朱砂,在黑色的天鹅绒上,画出的最美妙的图案。
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到极致,然后化作无数点点红星,如柳絮般,缓缓飘落。
整个承天门,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仰着头,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皇帝,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紧紧地抓住了城楼的栏杆。
这还没完。
未等那红色的星雨散尽,又是一声呼啸,一朵翠绿色的菊花凌空盛开,花蕊是金黄色的,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紧接着,紫色的葡萄、蓝色的牵牛花、五彩斑斓的绣球……
一朵又一朵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天界之花,在京城的夜空中接连绽放。
时而如天女散花,缤纷绚烂。
时而如金龙摆尾,矫健飞腾。
最后,几十发烟火同时升空,在夜幕的最高处,汇聚成四个巨大无比的金色大字。
“国泰民安!”
四个字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光芒万丈,将整个皇城都照得亮如白昼。
城楼下,数十万百姓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神迹,这是神迹啊!”
“是天神在为我大夏祈福!”
无数百姓跪倒在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虔诚地叩拜。
城楼之上,百官们已经彻底石化。
军器监的官员,更是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引以为傲的神雷,在王战这真正的仙术面前,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炮仗。
皇帝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王战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王战,这都是你做出来的?”
“是,陛下。”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赏,重重有赏!”
他当即下令,赏王战冠军侯爵位,食邑千户,并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
满朝文武,再次震动!
冠军侯,这可是大夏开国以来,只有少数几个立下不世军功的元帅才被封过的爵位!
王战以不到三十之龄,封侯拜将,这已是旷古烁今的恩宠!
宫宴结束,王战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离开了皇宫。
他知道,今夜之后,他在京城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他不仅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更成了皇帝眼中能不断带来惊喜的聚宝盆。
然而,当他回到驿馆,看到等候在那里的刘勋时,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
“老大,出事了。”刘勋的脸色很难看。
“就在刚才烟火升空的时候,我们存放在城南的一处仓库炸了。”
王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伤亡如何?”
“死了三个兄弟,伤了七八个。都是从雁门关跟我们过来的老人。”
刘勋的声音带着哽咽:“火势很大,周围的民房也烧了几间。京兆府的人已经把现场封了,说是要调查我们私藏火药,罔顾人命。”
王战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京城,夜空中仿佛还残留着烟火的余温。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警告他。
你在天上放的烟火有多漂亮,我在地上给你点的这把火,就有多炙热。
“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现场发现了一些残存的西域火油的痕迹,那东西一点就着,火势极难扑灭。”
“能在京城里弄到这东西,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我们防卫严密的仓库,对方的来头,绝对不小。”刘勋分析道。
王战沉默了。
他封侯的圣旨还没凉透,就有人敢动他的根基,杀他的人。
这已经不是警告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宣战。
“老大,我们怎么办?”刘勋急道:“现在外面肯定已经传开了,明天一早,弹劾我们的奏章怕是又要堆满皇帝的桌子了。”
“他们想玩火,那我就陪他们玩。”王战转过身,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传信给周平,让他带五百北风骑,换上商队护卫的衣服,即刻来京。”
刘勋大吃一惊:“老大,您要调兵进京?这可是死罪!”
“谁说我要调兵了?”王战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只是让我的商会,多雇一些护卫而已。”
“京城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只能用拳头,让他们学会什么叫规矩。”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京城的牌局,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对手已经不再是那些贪婪的文官,而是藏在更深处的,真正的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