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北风骑,如同一滴墨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深夜的草原。
半个时辰后。
匈奴大营东侧,负责看守马厩的匈奴兵正靠着草料堆打盹。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嗖嗖嗖!”
数十支燃烧的箭矢,如同流星雨般,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入了堆积如山的干草料之中。
干燥的草料,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眨眼间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仅仅只是瞬间,火势蔓延,原本黑暗一片的营地,瞬间变得通红。
数万匹战马,在烈火和浓烟的刺激下,发出了惊恐的嘶鸣。
它们挣断了缰绳,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在营地里疯狂地冲撞、踩踏。
与此同时,西侧的中军方向,也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在所有匈奴都因为失火而恐慌的情况下,李逵率领的一百名壮汉,如同一柄黑色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守备松懈的营地。
他们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目标明确地冲向了那杆象征着左贤王权威的巨大狼头帅旗。
“砍倒它!”李逵一声爆喝,手中的开山大斧,带起一道寒光,狠狠地劈在了旗杆之上。
“咔嚓!”
巨大的帅旗,轰然倒下。
在匈奴的眼中,这杆旗帜就相当于主帅的命,相当于军心!
如今帅旗不见,只是瞬间,整个匈奴大营彻底炸了锅。
“走水了!”
“敌袭,敌袭!”
“帅旗倒了,大王败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恐慌如同瘟疫,瞬间蔓延开来。
无数的匈奴士兵从睡梦中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出帐篷,却发现外面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
烈火,浓烟,四处奔逃的袍泽,疯狂冲撞的战马,还有黑暗中神出鬼没,不断收割着生命的敌人。
王战和周平率领的主力,就在此时,从正面发起了冲锋。
他们没有深入,只是在营地边缘地带,用密集的箭雨和迅猛的冲杀,将那些试图组织起来抵抗的匈奴部队,一次又一次地冲散。
“跑!”
一击得手,王战毫不恋战,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五百北风骑,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了一座混乱的如同地狱般的巨大营地。
百里之外,正带着八千精锐,在粮草大营周围冻了一夜的左贤王,突然看到,云中城方向的天空,被映成了一片诡异的血红色。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大王,不好了,主营被烧了!”
左贤王的身体,猛地一晃,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知道,自己上当了。
从一开始,就掉进了王战为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当左贤王带着他那支气势汹汹的伏兵,星夜兼程地赶回主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迎接他的,不是胜利的欢呼,而是一片仍在冒着黑烟的焦土和废墟。
连绵十里的营帐,十不存一。
遍地都是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战马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气味,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
粮草被烧了七七八八,无数的兵器铠甲在烈火中变成了废铁,而他最宝贵的数万匹战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大多带伤,惊魂未定。
最致命的是,军心散了。
那些幸存下来的匈奴士兵,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脸上写满了恐惧和茫然。
他们昨夜经历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来自地狱的噩梦。
那个叫王战的魔鬼,和他手下那五百名鬼卒,根本没有和他们正面交战,他们只是点燃了火焰,然后就消失了。
可就是这把火,却比数万大军的正面冲击,还要可怕。
“王战!”左贤王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眦欲裂,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引以为傲的智谋,在王战那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狂打法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最终套住的,却是他自己。
“大王,我们现在怎么办?”右谷蠡王也是一脸死灰。
他带去设伏的五千精骑,因为急于赶路,马力耗损严重,此刻也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落。
怎么办?
左贤王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撤退?
他现在这副样子,怎么撤?
没有了粮草,没有了充足的战马,这数万残兵,一旦踏上回乡的路,立刻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而王战那支该死的幽灵部队,一定会像草原上的狼群,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身后,将他们一口一口地,活活咬死。
不能退!
退就是死路一条!
一股疯狂的狠厉,重新占据了左贤王的眼眸。
他现在就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要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传我命令!”他用嘶哑的声音咆哮道:“集合所有还能动的兵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攻下云中城!”
“我们没有退路了,城里有粮食有女人,有我们活下去的一切!”
“拿下云中城,我们就能活,拿不下,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给这些南朝人陪葬!”
困兽犹斗,其势更凶。
在死亡的威胁下,残余的匈奴大军,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
他们如同红了眼的赌徒,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对云中城的最后一击上。
“咚咚咚!”
苍凉的战鼓声,再次在云中城下响起。
这一次,匈奴人彻底放弃了所有战术,他们甚至连简陋的攻城器械都来不及修复。
只是架起了长长的云梯,扛着巨大的撞木,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斑驳的城墙发起了决死冲锋。
城墙之上,守城的将士们,一夜未眠。
他们亲眼目睹了城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火,亲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匈奴大营,在火海中化为灰烬。
那份震撼,那份狂喜,还未散去,就被匈奴人更加疯狂的攻势,给浇上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