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合山农场的大礼堂座无虚席。
全农场的工人、知青、管理人员，以及附近村庄的一些代表，都被召集来参加这场批斗大会。
台上悬挂着醒目标语：“彻底清除封建迷信毒瘤，坚决打击牛鬼蛇神！”
现场气氛压抑而凝重，政治斗争的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陆怀山和李红梅被押上台，站在众人面前。
陆怀山神色镇定，仿佛早已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李红梅虽略显紧张，目光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台下观众窃窃私语，对这一奇特的组合感到不解——
一个劳改犯，一个积极分子，竟一同站上批斗台，实在罕见。
王秀英走到台前，高声宣布大会开始：
“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批斗大会！”她的声音在礼堂中回响，“要彻底揭露和批判封建迷信分子陆怀山的罪行！”
“同时，也要批判包庇坏分子李红梅的错误立场！”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气氛并不热烈，许多人对这场批斗的必要性心存疑虑。
“现在，先由陆怀山交代自己的罪行！”王秀英指着他说道。
陆怀山缓缓走到台前，环视四周。
他看见韩骁忧虑的眼神，工友们复杂的神情，还有孙干事得意的笑容。
“同志们，我确实有一些事情要向大家交代。”陆怀山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认罪”。
“但我要说的不是罪行，而是事实，”他顿了顿，“真正的事实。”
王秀英脸色一变，厉声打断：
“陆怀山！端正你的态度！老实交代你搞封建迷信的罪行！”
“什么是封建迷信？”陆怀山反问道，“是帮助生病的工友恢复健康？是解决芦苇滩的安全隐患，让大家能够正常工作？还是在危险时刻救助迷路的同志？”
这一连串反问，让台下观众陷入思考。
的确，陆怀山所做的都是在帮助他人，这怎能算是罪行？
“你不要狡辩！”王秀英怒斥，“你搞的那些鬼神之说，就是封建迷信！”
“我从未宣传过鬼神之说，”陆怀山平静回应，“是有人将我的行为神化了。我只是运用科学知识，帮助解决实际问题。”
“科学知识？”孙干事在台下冷笑，“你一个劳改犯懂什么科学？”
“知识不分出身，”陆怀山看向他，“我虽是劳改犯，却不代表没有学习能力在钢铁厂工作期间，我自学了动物行为学、心理学和中医理论。我运用这些知识与动物建立信任，掌握了一些治疗技巧——这有什么问题吗？”
台下响起一阵议论声，不少人觉得他的解释合情合理。
若真是科学知识，又何来封建迷信？
“胡说八道！”
王秀英高声反驳，“什么动物行为学？什么心理学？你能让老虎听话，这是科学能解释的吗？”
“为什么不能？”陆怀山反问，“马戏团的驯兽师也能让老虎听话，为什么我不行？动物是有感情的，只要方法正确，就能建立信任——这在动物行为学中是有理论依据的。”
许多人开始动摇。若真是驯兽技术，那的确不算神秘能力，而是可学习的技能。
“那你说，芦苇滩的怪事是怎么解决的？”王秀英继续逼问。
“心理暗示，”陆怀山答道，“所谓怪事，其实都是心理作用。那儿环境阴森，容易引发恐惧，进而导致幻觉、梦游等现象。我通过改善环境氛围，消除大家的恐惧心理，问题自然解决——这属于心理学中的环境疗法。”
台下观众纷纷点头，这一解释既科学又有说服力。
“那你半夜去芦苇滩做什么？”王秀英仍不甘心。
“观察，”陆怀山回答，“要解决心理问题，先得了解根源。我夜间去观察环境，是为找出引发恐惧的因素，再制定解决方案。”
王秀英一时语塞。陆怀山的每个回答都逻辑严密，无懈可击，更用专业术语增强了说服力。
“同志们，”陆怀山转向台下，“我想问大家：在这个提倡科学的时代，运用科学知识帮助别人，是对是错？”
“当然是对的！”有人立即回应。
“用科学方法解决实际问题，是进步还是落后？”
“是进步！”更多人高声应和。
“那么，为什么我运用科学帮助大家，反而要被批斗？”
全场陷入沉默。若他所言属实，他不仅无罪，还应受表扬。
王秀英察觉形势不利，急忙打断：
“你别偷换概念！群众传说的那些神异现象，你怎么解释？”
“传说终归是传说，”陆怀山淡然道，“群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
一些普通现象经口耳相传，往往被夸大和神化。
这实属人之常情，却不能因此否定事实本身。
就像古代神医扁鹊，也被传为神仙，实则只是医术高明。”
这一比喻令许多人豁然开朗。历史上不少被神化的人物，确有真才实学为基础。
台下开始有人为陆怀山鼓掌。掌声虽不响亮，却意味着支持。
王秀英见状心急如焚——这场本应稳操胜券的批斗，竟可能被逆转。
“够了！”她大声喝道，“不管你怎么狡辩，搞封建迷信就是事实！现在由李红梅交代问题！”
李红梅走上前，神情坚定：
“同志们，我没有什么问题需要交代，我只想说真话。陆怀山确实救过我的命，这是事实。而他靠的不是什么神异能力，是勇气和知识。这样的人，不该被批斗，而该受表扬！”
台下再度骚动。一名积极分子公开为“坏分子”辩护，这份勇气令许多人敬佩。
“李红梅！你被陆怀山蒙蔽了！”王秀英怒不可遏。
“我没有被蒙蔽，”李红梅斩钉截铁，“我有自己的判断。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帮助别人是对的，冤枉好人是错的！”
台下掌声愈发响亮。越来越多人被她的勇气打动，也被陆怀山的理性说服。
这场批斗大会，正走向意想不到的结局。
而陆怀山与李红梅，正用智慧与勇气，为正义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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