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结果如何，总得放手一搏。”沈清羽道。
沈母思索片刻，觉得沈清羽言之有理，便点头：“让他二人进来吧，先给你哥哥把脉。”
片刻后，沈清羽将神不言、宋不语带进室内。
隔着床纱，神不言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沈清霜近乎苍白透明、枯瘦如柴的手腕上。
沈清羽与沈母屏息凝神，生怕影响到神不言的判断。
很快，神不言收回手，摇头：“余毒残留体内已久，伤及经脉，早已无法治愈，这些年全靠名贵药材，只是药材续命也只是将身体掏空。”
“可有解决方法？”沈母闻言，眉宇间染上了愁色。
神不言摇头：“并无，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位公子命不久矣，我有方法能让他如正常人一般坚持一年，只是一年之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神不言的话好似一记重拳，落在沈清羽与沈母的身上。
可是沈清霜却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闻言，也只是笑笑。
他掀开窗帘，眸子如一汪平静的池水，大抵是长久没有聚焦的原因，他的瞳仁与普通人有些区别。
“能偷得一年光阴，我已知足。”他道。
“清霜……”
“哥哥……”
沈清羽与沈母异口同声，都有些不愿意用这种办法。
神不言见状，悄然退下，留母子三人考虑对策。
“这十五年，我从未出过梅园，早已不知春夏秋冬……娘，妹妹，我想出去。”沈清霜看着屏风上的画，坚定道。
沈清羽看着沈母，并未开口。
良久，沈母才点头，只是语气里夹杂着哽咽：“娘……希望你开心。”
……
沈清羽推开门，门口，神不言仍等在那里。
“一年时间，多谢。”
沈清羽站在神不言旁边，道。
神不言笑了笑：“这是我与你合作的诚意，对于你兄长，我会竭尽全能；你该安排我与我这徒弟的住宿了。”
沈清羽没想到神不言会突然提这事，原本以为神不言说住下来是开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这侯府倒也不是没有两人容身之处。
她将人带去与花不弃比邻的院子：“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神不言带着宋不忘走进院子，打量一番，忽然道：“我方才过来，看隔壁院门紧闭，可是有人？”
沈清羽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点头：“旁边住着我一好友。”
神不言：“哦？主动要求住进来的？”
沈清羽：“我让他住进来的。”
神不言：“喔。”
沈清羽只觉得这神不言怎么奇奇怪怪的，不过她倒是听过当大夫的都有些奇怪，便试探道：“你是不喜欢旁边住人？若是不喜，那便换一处。”
“还行。”神不言走到桌边坐下：“就这样吧，小侯爷，可有笔墨纸砚？”
沈清羽立即将笔墨纸砚取来，将一切摆放好，神不言便提笔写下十几味药材。
“按照这个药方去药房抓药，然后熬住之后让令兄沐浴，三七二十一日，之后，我便施针。”他道。
沈清羽闻言，接过药方，将药方交给陆远。
这时候，门外窸窸窣窣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一场细雨并未冲刷这段时间的灼热，反而给人一股黏腻之感。
“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小侯爷你说要是你将神某赶出侯府，你的救命恩人岂不成了落汤鸡？”神不言在一旁道。
沈清羽挑眉，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说住在侯府，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就在此时，沈伯冒着雨从青石板铺成的小道跑来，在屋檐下勉强不落雨的地方躬身对沈清羽道：
“侯爷，老奴有事禀告，请侯爷移步。”
“何事？”
沈清羽立于原地，仔细观沈伯面容，发现他面露苦涩，似有难言之隐，便转而对神不言道：
“本侯有事先行一步，你们若是有任何需要，吩咐下去即可。”
言罢，便带着沈伯冒雨而去。
毛毛雨落在身上，有一些凉，只是这天气闷热，总让人感觉到烦躁和不安。
沈伯将沈清羽领到库房，拿出一摞厚厚的账本，然后跪在地上：“小侯爷，这是侯府这些年的账簿。”
沈清羽看着这一摞厚厚的账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随手拿起一本观看，虽然她没学过算账，但是府中余钱还是看的明白。
侯府虽然人不多，但是一个月杂役的月银俸禄，采买肯定还要些银子，她又往前翻了翻，发现府中一个月月银加采买正常控制在五百两左右，而账上除去五百两，剩余银两也仅剩两百两。
这是为何？
她抬眸面露疑惑，将账本放在桌案上，坐在主位。
房内气氛僵持，管家叹了口气，将府中情况一一说明：“侯爷，侯府是武将世家，本不善赚钱，侯府的铺子也不过四五家，其中两家盈利勉强填补府中中馈，其余铺子也只是勉强撑着，不至于倒闭，而朝廷发放你的俸禄对于……
对于梅园的小姐来说，也仅仅是杯水车薪，这些年，一直是老夫人用私房填补，如今你回来了，老夫人也不再开私房；这……小姐每月的药动辄上千两，根本撑不了多久。
并且主院重修，花费也是巨大，侯爷，老奴这些年掌家，绝无半点私心！请侯爷明鉴！”
管家说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
“我娘、她知晓此事吗？”沈清羽双手交叠在身前，整个人懒散的靠在太师椅上，宽大的袖袍随着她的动作从太师椅的扶手空隙垂落。
“夫人知晓。”沈伯脑袋低垂，不敢看沈清羽的脸色。
对于面前侯府的主人，沈伯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来面对。
在府中一月，沈清羽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主院连他也轻易不得靠近，全权由陆侍卫一手打理。
他是家生子，见过好几位侯府的主人，可是没有一个像沈清羽这般古怪。
沈清羽垂眸，一股无力感将她包围。
在外征战数年，多次出生入死，未曾料到，回到京城，不论是家中，还是朝堂，皆有一堆事等着自己。
“先将库房里别人送的礼或者字画，低价卖出去吧。”她沉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