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祭坛的空气，比上次更加粘稠。
墨倾城第二次潜入这里。
她没有去看那些新补充的“祭品”，而是将目光完全集中在祭坛墙壁的符文上。
这些符文，不是她认知中任何一种魔道符文。
它们扭曲，盘绕，像一条条濒死的毒蛇。
符文的每一道笔画，都充满了魔道法则那种掠夺与毁灭的气息。
但在符文的节点处，却又被强行嵌入了一种截然相反的东西。
一种冰冷的，秩序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功德”概念。
两种完全对立的力量被粗暴地糅合在一起。
它们没有融合，只是在互相撕咬，互相排斥，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矛盾感。
墨倾城只是看着，就感到一阵神魂上的不适。
她伸出一根手指，隔着数尺的距离，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神念，触碰祭坛边缘散逸出的稀薄魔气。
魔气阴冷，带着血腥与怨念。
但在接触到她神念的瞬间，她体内的【太上忘情媚骨诀】自行运转起来。
没有对抗。
没有净化。
而是一种……剥离。
那股混杂的魔气，像是被一个精密的筛子过滤了一遍。
属于魔道的阴冷、暴虐的部分，被功法轻易地化解，变成了最纯粹的无主能量，缓缓融入她的气海。
而被剥离出来的另一部分，那丝冰冷的“功德”概念，则被功法直接排斥在外，消散于无形。
功法，还能这么用？
墨倾城对许尽欢给的这部功法，有了更深的认知。
它不仅仅是伪装和控制，更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定义”。
由它来定义，什么是“情”，什么是“欲”，什么是“能量”。
祭坛本身提供不了更多信息了。
她需要一个活的，并且足够核心的目标。
很快，一个人选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刘长老。
一个负责看守祭坛的核心长老，金丹后期修为。
在宗门里，此人是“功德祭祀”最狂热的鼓吹者。墨倾城曾见过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非人的狂热，仿佛那场血腥的献祭是什么至高无上的荣耀。
她决定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
入夜。
宗门后山的一处僻静竹林。
墨倾城“偶遇”了结束巡视，正准备返回洞府的刘长老。
“圣女殿下？”
刘长老看到墨倾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那种熟悉的狂热。
“殿下深夜来此，可是也感受到了‘功德’的召唤？”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墨倾城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冰冷，空洞，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刘长老脸上的狂热，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眼前的圣女，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似乎比传说中还要纯粹，还要绝对。
他下意识地想要运转功法，探查一番。
但已经晚了。
在墨倾城的规则级媚术面前，任何主动的探查，都是一种自投罗网。
刘长老只觉得眼前的墨倾城，身影忽然变得模糊。
那张绝美的脸庞，幻化成了他心中最渴望的景象。
是天道降下无上功德，金光灌顶。
是他的修为突破瓶颈，一步登天，成为合欢圣宗，乃至整个魔道的至尊。
是他率领着宗门，在未来的大劫之中，获得了“天道庇佑”，永世长存。
刘长老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他的心神，已经彻底敞开。
墨倾城的神念，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他的识海。
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开始读取那些散乱的记忆碎片。
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她看到了“功德祭祀”的更多细节。
那根本不是简单的献祭。
在仪式开始前，刘长老和几个核心高层，会用一种特殊的法器，对那些“祭品”进行“筛选”。
大部分低阶魔修的灵魂和力量，被直接定义为“废料”，抽干后注入祭坛，成为维持仪式运转的燃料。
而极少数“合格”的灵魂，则会被提纯，献给祭坛深处的某个存在。
作为“奖励”，刘长老这些主持者，会被赐予一丝冰冷的能量。
那便是所谓的“伪功德”。
这种力量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修为精进，并且获得一种被“天道庇佑”的错觉。
墨倾城将这些记忆碎片，通过【子母连心扣】迅速传递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许尽欢的分析就传了回来。
冰冷，果断。
“天道筛选的变种。”
“腐朽天道功德系统在魔道的实验。”
“魔道高层为了规避清洗，主动配合天道，进行自我净化。”
墨倾城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继续深入探查刘长老的记忆。
在记忆的最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祭坛的核心，那块吸收魂魄的晶石之下，似乎还埋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古老的碎片。
碎片上布满了无法理解的道纹，它才是整个祭坛真正的能量核心。
正是它的存在，才让“伪功德”的转化如此高效。
【诸天道庭碎片】。
这个念头，在墨倾城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她想看得更清楚时，一股巨大的阻力从刘长老的识海深处传来。
她看到，刘长老的灵魂深处，被一层灰色的，死寂的能量包裹着。
那股能量，冰冷，机械，与【腐朽天道】的气息同根同源。
刘长老的狂热，他的信仰，他的一切行为，都源于这层灰色能量的操控。
他根本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墨倾城猛地收回神念。
竹林里，刘长老身体一晃，脸上的痴迷笑容消失，恢复了之前的狂热。
他看着墨倾城，疑惑地问道：“圣女殿下，您刚才……说什么？”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已经被窥探干净。
墨倾城没有回答。
她深深地看了刘长老一眼，转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