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集团!”
村主任的声音刚落,陈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铁青得像工地刚挖出来的泥巴:“不可能!我们陈氏的报价比他们低三个点,凭什么是他们中标?”
立不起也皱起眉头,手指攥着文件袋,指节发白——他明明送了十万红包,王主任怎么还敢反水?
村主任脸上的笑容不变,却往后退了半步,对着评标室里喊:“李工,您给解释解释?”
一个戴眼镜的老头走出来,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陈氏集团的标书里,猪圈排污系统设计不符合从艺村环保要求;立氏集团的工程概算存在漏洞,材料报价虚高。千度集团虽然报价稍高,但方案完整,还承诺免费为村里修一条排污管道,综合评分最高。”
陈剑气得浑身发抖,刚想发作,老鬼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眼神往旁边的墙角瞟——那里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人,是镇纪委的,显然是冲着“红包”来的。陈剑这才反应过来,刘光军那老狐狸不仅要拿项目,还要把立不起一起拉下水!
立不起也看到了纪委的人,脸“唰”地白了,转身就想跑,却被张叔拦住:“老板,跑不掉了,纪委的人早就把门口堵了。”
梁某伟趴在槐树上,看着下面乱成一团,心里却没半点高兴——他想起昨晚黄火火说“安排人接你”,可现在都快十点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摸了摸怀里的空钱包,又想起老娘在电话里说“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似的沉。
就在这时,一辆鬼火停在村委会门口,骑车的人戴着头盔,冲他挥了挥手——是立式漫!
梁某伟愣了愣,没敢动。这女人骗了他,现在又来干嘛?
立式漫却没管他,径直走到纪委的人面前,掏出个录音笔:“同志,我有证据。立不起给王主任送红包的时候,我录了音,还有他让张叔伪造工程材料检测报告的记录。”
所有人都惊呆了,立不起更是像被抽了魂似的,瘫坐在地上:“小漫,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立式漫摘下头盔,长发披在肩上,眼神冷得像冰:“因为你和立不了,早就把我爹立亿晚留下的产业霍霍得差不多了。从艺村的项目,你们不是为了集团,是想拿到钱后卷款跑路!”
梁某伟趴在树上,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立式漫在荔枝林里笑起来的小虎牙,想起她往蛇皮袋里捡荔枝的样子,原来那些都不是装的——她只是想找机会,把这两个蛀虫叔叔拉下马。
混乱中,刘光军带着黄火火走过来,笑眯眯地拍了拍村主任的肩膀:“王主任,辛苦你了。”
王主任擦了擦汗,苦着脸说:“刘总,您这招也太险了,要是纪委的人来晚一步,我可就栽了。”
刘光军没理他,抬头往槐树上看,对着梁某伟喊:“小梁,下来吧,事情办完了。”
梁某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树干滑下来,刚落地就被黄火火抓住胳膊:“刘总找你。”
他跟着刘光军走到没人的角落,刘光军从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他:“这是一万块,你应得的。”
梁某伟接过信封,厚厚的一沓,却没半点开心的感觉:“刘总,你早就知道立式漫会举报立不起?”
刘光军笑了笑,没否认:“立家那点事,我早就摸透了。小漫想夺权,我想拿项目,咱们不过是互相帮个忙。”
“那我呢?”梁某伟捏紧信封,“我就是你们的棋子?”
“话不能这么说,”刘光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拿到钱,能给你娘治眼睛;我拿到项目,能赚更多钱。咱们是双赢。”
梁某伟没说话,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他想起立式漫刚才看他的眼神,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就在这时,立式漫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递给梁某伟:“这里面有两千块,是我自己的钱。还有,这个给你。”她掏出个药盒,“你后背的伤口没处理好,这里面是消炎药和碘伏,记得每天擦。”
梁某伟愣住了,没敢接:“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救过我,”立式漫笑了笑,小虎牙露出来,还是像在荔枝林里那样好看,“那天在公园,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被陈剑的人抓走了。还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帮刘光军的,你只是想给你娘治眼睛。”
梁某伟的眼睛突然有点酸,他接过塑料袋,声音有点沙哑:“谢谢。”
“不用谢,”立式漫骑上鬼火,“我要去镇吃个快餐,你要是想找我,就联系我这个私人电话。”她递过来张纸条,上面写着个手机号,“对了,刘光军的钱,你最好早点花掉,他的钱,没那么好拿。”
说完,她发动鬼火,很快就消失在村口的土路上。
梁某伟捏着纸条,心里乱糟糟的。黄火火走过来,催他:“刘总让你现在就跟他去市里,签个施工合同。”
梁某伟却往后退了半步,把信封递回去:“这钱我不要了,项目的事,你们自己搞定吧。”
黄火火愣了愣:“你疯了?这可是一万块!”
“我没疯,”梁某伟摸了摸怀里的药盒,“我娘说过,傻人有傻福,但不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能要。”
他转身就往工地走,后背的伤口还在疼,却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路过小卖部时,他买了两箱牛奶,又给老娘打了个电话:“娘,我攒够钱了,下个月就带你去市里看眼睛。”
电话那头传来老娘的笑声,带着点哽咽:“好,好,娘等着。”
梁某伟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挂在头顶,暖烘烘的。他想起立式漫说“傻人有傻福”,突然觉得,这句话可能是对的——他虽然被人当棋子耍了一圈,但没丢了良心,还多了个愿意帮他的朋友,这大概就是他的“傻福”吧。
而村委会门口,刘光军看着梁某伟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对着黄火火说:“查一下,立式漫最近跟谁走得近。还有,梁某伟那边,别逼太紧,留着他,说不定还有用。”
黄火火点点头,转身去安排。阳光洒在刘光军身上,却没半点暖意——他知道,立式漫和梁某伟,迟早会成为他的麻烦。但现在,他得先把从艺村的项目拿稳,至于那些“麻烦”,以后再慢慢解决。
梁某伟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黄火火追了上来,手里还攥着那个装着一万块的信封。
“你傻啊?”黄火火把信封塞回他手里,语气带着点急,“这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赚的,凭什么不要?刘总虽然精,但这钱干净,你娘等着治病呢!”
梁某伟捏着信封,指尖传来纸币的粗糙触感,心里又开始动摇。他想起老娘每次打电话时,都要反复问“村里的路修到哪了”,其实是怕自己看不见路,以后走不动了。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黄火火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可是了,刘总说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帮他个小忙——明天去千度集团签个‘项目顾问’的假合同,不用你干活,每个月给你两千块补助,就当是……感谢你帮他拿到项目。”
梁某伟愣住了:“项目顾问?我啥也不会啊。”
“要的就是你啥也不会,”黄火火咧嘴笑了,露出两排大黄牙,“刘总就是想把你绑在身边,免得你被陈剑或者立式漫挖走。你放心,就挂个名,不用你上班,你该去工地扛水泥还去扛水泥。”
梁某伟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也不算亏——既能拿到钱给老娘治病,又不用真的掺和那些勾心斗角,便点了点头:“行,那我明天去签合同。”
黄火火松了口气,从兜里掏出包红塔山,递给他一根:“这才对嘛。对了,刘总还说,你要是遇到麻烦,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别跟别人瞎嘚瑟。”他报了个手机号,梁某伟赶紧掏出蓝米手机存上。
两人分道扬镳,梁某伟扛着两箱牛奶往工地走,路上遇到几个工友,都凑过来问他:“伟哥,听说你跟立氏集团的千金认识?”
梁某伟赶紧摆手:“别瞎说,我就是跟她在公园见过一面,不熟。”他可不想再被卷入那些麻烦事里,只想安安稳稳拿到钱,带老娘去治病。
回到宿舍,光头正躺在床上刷短视频,看见他回来,赶紧坐起来:“伟哥,你可火了!有人把村委会门口的事儿拍下来发网上了,说立氏集团千金大义灭亲,举报自己叔叔行贿,还有人说你是千度集团的卧底,藏得够深啊!”
梁某伟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手机刷了刷,果然有不少关于“从艺村猪圈招标”的视频,评论区里吵得不可开交,有人骂立不起贪得无厌,有人夸立式漫正直,还有人猜测“神秘农民工”(指他)的身份。
“妈的,这要是被陈剑看见,不得弄死我?”梁某伟赶紧把手机揣起来,心里有点发慌——他可不想再被老鬼那种狠角色追杀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里面传来立式漫的声音:“梁某伟,你别担心,网上的视频我已经让张叔处理了,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还有,陈剑那边,我跟他谈过了,他不会再找你麻烦。”
梁某伟愣了愣:“你跟陈剑谈过?你怎么跟他谈的?”
“秘密,”立式漫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俏皮,“总之,你安心给你娘治病就行。对了,下周我要去你老家那边吃席,要是方便,我可以顺便去看看你娘。”
梁某伟心里一暖,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能搞定。”
“不麻烦,”立式漫的声音很轻,“就当是……谢谢你那天在公园救我。”
挂了电话,梁某伟摸了摸怀里的药盒,又看了看桌上的两箱牛奶,突然觉得,这趟浑水虽然凶险,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他不仅能给老娘治病,还多了个愿意帮他的朋友。
第二天一早,梁某伟按照黄火火给的地址,去了千度集团总部。大楼比陈氏集团的还气派,门口的保安穿着洞洞鞋,比工地的工头还精神。他报了刘光军的名字,保安赶紧领着他去了顶层办公室。
刘光军正坐在真皮沙发上喝珍珠奶茶,看见他进来,笑着招手:“小梁,来了?坐。”
办公室里摆着个大鱼缸,里面的泥鳅游来游去,比工地食堂的鱼还大。梁某伟坐在沙发上,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刘光军递过来一份文件,“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
梁某伟接过合同,上面写着“项目顾问聘用协议”,月薪两千,任期一年,其他条款全是“无需实际参与项目工作”“享受集团员工基础福利”之类的。他没细看,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个手印。
刘光军接过合同,满意地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提前给你。对了,你娘什么时候去看病?要是需要帮忙,跟我说,我认识市医院的眼科主任。”
梁某伟心里一动,赶紧道谢:“谢谢刘总,我还没跟我娘说,等我周末回去跟她商量一下。”
“行,”刘光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随时找黄火火。对了,陈剑那边你别担心,他现在自身难保,纪委已经查他的陈氏集团了,估计没功夫找你麻烦。”
梁某伟松了口气,拿着信封走出千度集团,心里踏实多了。他掏出手机,给老娘打了个电话:“娘,我这个月发奖金了,周末回去接你去市里看眼睛。”
电话那头,老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好,娘等着,娘早就想看看你现在长啥样了。”
梁某伟挂了电话,眼眶有点红。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心里突然觉得,不管之前遇到多少麻烦,只要能让老娘重见光明,一切都值了。
可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千度集团后,刘光军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得像冰:“盯着梁某伟,还有立式漫,我倒要看看,他们俩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黄火火的声音:“明白,刘总。”
而此时的立式集团,立式漫正坐在立亿晚的遗像前,手里拿着份文件,轻声说:“爹,我终于把立不起和立不了送进去了,以后,我会把立家的产业好好经营下去,不会让你失望的。”
遗像里的立亿晚,笑得温和,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一场围绕着猪圈项目的风波,看似暂时平息,可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梁某伟不知道,他这只“傻人有傻福”的小蝴蝶,已经在 M市的商业版图上,扇动了足以改变格局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