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的最后一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斯内普的脚步停了。
他黑色的长袍在石板地上悄然无声地铺开,整个人像一尊从永恒黑暗中凿出的雕像。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缓缓扫过一排排坩埚,目光所及之处,连魔药的蒸汽都仿佛畏缩了几分。
他的嘴唇,那两片薄得刻薄的线条,开始向上扭曲,一个充满了经典式鄙夷的弧度正在成型。
“时间到了,把你们那些垃圾……”
一句闷响,打断了他。
那声音沉重,压抑,发自肺腑,不像是金属的哀鸣,更像是一个不堪重负的生物发出的最后呻吟。
源头,是纳威·隆巴顿。
男孩从开课第一秒就紧绷着,汗水沿着他圆润的脸颊滑落,滴进他面前那锅颜色诡异的液体里。他的手抖得握不住搅拌棒,每一次操作都像是一场豪赌。他面前那只饱经摧残的坩埚,在承受了远超额定的热量和无数错误材料的折磨后,终于抵达了极限。
“砰!”
一道细微的裂痕,在坩埚的腹部出现,像一道蜿蜒的黑色闪电,瞬间爬满了它的全身。
下一秒,灾难降临。
没有火焰,没有爆鸣,只有一场黏稠、滚烫的喷发。
被纳威硬生生熬成沼泽烂泥的失败药剂,携带着足以烫穿皮肉的温度,冲破了金属的束缚。一股冒着灰色气泡、散发着腐烂植物和臭鸡蛋混合恶臭的胶状物,形成了一道骇人的喷泉,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直冲地窖湿冷的穹顶。
随后,它化作漫天恶雨,泼洒向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撕裂了地窖的死寂。
黏稠的液体溅射在好几个学生的脸上、脖颈和手臂上。滚烫的触感只是一瞬,紧随其后的,是深入骨髓的剧烈痛痒。大片大片狰狞的红色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们光洁的皮肤上疯狂绽放、隆起。
最致命的一团,最大,最浓稠,不偏不倚,正中斯内普。
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在接触到胶状物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一缕缕白烟升腾而起,带着一股羊毛烧焦和强酸混合的刺鼻气味。
整个地窖的温度,仿佛在这一刻骤降到了冰点以下。
斯内普,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骇人的铁青。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风暴正在汇聚。那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杀意。无形的压力化作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将那个已经吓傻在原地的罪魁祸首死死锁定。
“隆巴顿!”
这一声咆哮,扭曲,尖利,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
混乱的顶点。
恐惧的巅峰。
在斯内普的魔杖即将从袖中滑出,将纳威·隆巴顿彻底变成一只鼻涕虫或者别的什么软体动物的前一刻——
里奥动了。
他的反应快得不合常理。
在所有人都被那股恐怖的杀气攫住心神,连呼吸都已停滞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冬青木魔杖。没有丝毫的惊慌,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冷静得令人发指。
一道无声咒。
精准地击中了斯内普的后背。
那片正在腐蚀长袍、散发恶臭的胶状物,连同那些恶心的白烟,凭空消失了。被抹除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斯内普那即将喷薄而出的雷霆之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出现了一个微秒级的停顿。
里奥抓住了这个停顿。
他端起自己那锅呈现出完美翡翠绿色的疥疮药水,快步穿过混乱的人群。他的步伐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液体因他的移动而晃动。
他走向那些正痛苦抓挠、哀嚎不止的学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穿透了所有的尖叫和呻吟。
“别用手抓!把这个涂在红疹上!”
他用一只小巧的银勺,飞快地将自己的药剂分发出去。
奇迹上演了。
那翠绿色的、散发着清凉薄荷气息的药膏,一接触到那些恐怖的红疹,就像滚烫的烙铁浸入了冰水。剧烈的瘙痒和灼痛感瞬间被抚平、驱散。那些狰狞的红色肿块,以一种近乎魔法本身的速度平复、消退,重新恢复成光洁无瑕的皮肤。
哀嚎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带着劫后余生意味的急促喘息。一道道目光,从惊恐和痛苦,转变为全然的震惊与感激,全部聚焦在里奥身上。
里奥这一连串冷静、高效、堪称完美的补救,让失控的场面在短短十几秒内得到了控制。
这也让斯内普积蓄到顶点的怒火,失去了最直接的爆发理由。他无法去惩罚一个刚刚替他解了围,并且用一锅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完美魔药,救治了所有受伤学生的“模范生”。
任何惩罚,只会让他自己显得更加无能、小气和蛮不讲理。
最终,那股无处发泄的、足以焚毁整座城堡的怒火,只能转向那个唯一的、合法的、无可辩驳的目标。
斯内普阴沉的视线,如同两枚淬毒的钢钉,死死钉在那个已经因为过度惊吓和魔药反噬,双眼翻白,彻底昏倒在地的纳威身上。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判决。
“格兰芬多,再扣五十分!”
“隆巴顿,关禁闭一个星期!”
“清理这里所有的坩埚!”
他粗暴地挥动魔杖。一道漂浮咒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昏迷的纳威从地上粗鲁地拎了起来,像一袋土豆般悬浮在半空中。
然后,他转向里奥。
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一种混杂了极度厌恶、不情愿的审视,以及一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惊疑。
“阿斯特,把他送到校医院去。”
话音落下,斯内普猛地一甩他那件幸免于难的长袍,黑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愤怒的弧线。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一地狼藉和一群劫后余生的学生,留给了身后那个依旧弥漫着古怪气味的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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