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座城市都浸染在一片浮华的霓虹灯海之中。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心,却如一口沉寂了千年的古井,冰冷,幽深,不起半点波澜。
那股属于“幸运星888”的绝望气息,如同附骨之疽,还萦绕在我的指尖。而那股来自南洋的、充满了贪婪与恶意的神念,则像是一条坐标,清晰无比地,为我指明了方向。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看到我这副沉默的样子,还以为我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便热情地搭话:“小兄弟,去临江路啊?那边可都是高档会所,有钱人去的地方。怎么,跟朋友约好了去潇洒?”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去讨债。”
司机闻言一愣,从后视镜里看到我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瞬间打了个寒颤,明智地闭上了嘴,默默地将车里的音乐调小了些。
车子一路向东,驶离了喧闹的市中心,最终,在一条僻静的、紧邻江边的大道上,缓缓停下。
“小兄弟,静心堂到了。”
我付了钱,推门下车。
一座极其气派的、充满了东南亚异域风情的独立建筑,出现在我眼前。它不像现代的会所,反而更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门口,两尊比人还高的、由汉白玉雕成的巨大石象,在夜色中显得威严而诡异。烫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静心堂”三个大字。
这里,就是龙婆泰的老巢。
在普通人眼中,这里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的销金窟。但在我的“望气”视野中,这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一股股浓郁如墨、油腻腥臭的黑色煞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雾,从这座建筑的每一个门窗缝隙中渗透出来,盘旋在屋顶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眼不可见的黑色气旋。而那两尊本应是镇宅祥瑞的白玉石象,此刻却被这股黑气侵蚀得通体发黑,眼中,仿佛还流淌着无辜者的血泪。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充满了痛苦和怨毒的魂体,在这股黑气中挣扎、哀嚎。他们生前的气运、精力、乃至生命,都被这座邪恶的“庙宇”,当成了维持其运转的燃料。
好一个“静心堂”,分明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
我收起法门,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散。我迈步走上台阶,径直朝着那扇由名贵柚木打造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大门走去。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门口,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魁梧的保安,伸手将我拦下。他们看着我这一身普通的休闲装,眼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我找龙婆泰。”我开门见山。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冷冷地说道:“抱歉,先生。龙婆大师正在清修,不见外客。您如果没有预约,请回吧。”
“我再说一遍,”我看着他们,声音平淡,却像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我找龙婆泰。”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岳般的气势,从我身上,轰然压下!
那两个身经百战的保安,只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他们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咕咚。”
其中一个保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再也不敢与我对视,颤抖着手,拿起了对讲机。
“前……前台,这里是门口……有……有位先生找龙婆大师……对……对,没有预约……但是……但是……”他结结巴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情况。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直接迈步,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柚木大门。
大厅里,灯火辉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檀香、花香和某种奇异香料的、甜腻得让人发晕的味道。几个穿着暴露、身材妖娆的女侍者,正端着酒盘,穿梭在一些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客人之间。
那些客人,虽然衣着光鲜,珠光宝气,但我一眼望去,却见他们每个人的印堂之上,都或多或少地,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灰败之气。他们的精气神,正在被这个地方,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悄然窃取。
一个穿着旗袍、应该是大堂经理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假笑:“这位先生,不知您……”
“龙婆泰,在哪?”我打断了她。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的喧嚣,都为之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旗袍经理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先生,龙婆大师在顶楼的禅房静修,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
我没有再跟她废话。
我只是抬起眼,目光越过她,直接锁定了大厅尽头,那部通往楼上的、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用电梯。
我抬脚,缓步向前走去。
“拦住他!”旗袍经理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大厅四周,立刻有七八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保镖,从各个隐蔽的角落里冲了出来,呈一个半圆形,将我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我脚步未停。
就在第一个保镖的拳头,即将触及我身体的瞬间。
我只是,轻轻地,跺了一下脚。
“咚。”
一声轻响,如同暮鼓晨钟,在这奢华的大厅里,清晰地响起。
一股无形的、磅礴的气浪,以我的脚底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七八个气势汹汹的保镖,如同被一头无形的远古巨兽迎面撞上,一个个闷哼一声,竟齐刷刷地倒飞了出去!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东倒西歪,半天爬不起来。
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走到那部专用电梯前。那需要刷卡才能开启的电子门,在我靠近的瞬间,上面的指示灯一阵狂闪,随即“叮”的一声,竟自行向两侧滑开。
我走了进去,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身后那一双双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眼睛。
“叮。”
电梯到达顶楼。
门一打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阴邪的腥臭之气,便扑面而来。走廊里铺着黑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各种狰狞的鬼神面具和不知名兽类的头骨。两排长明灯,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由整块黑檀木雕成的、刻着无数扭曲毒虫和骷髅的巨大房门。
门,是开着的。
仿佛,是在专门等我。
我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空旷,没有窗户,只有昏暗的灯光。地上,画着一个由鲜血和骨粉构成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巨大法阵。法阵的中央,一个瘦小枯干、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老头,正盘腿坐在一张由人皮制成的蒲团之上。
他的皮肤,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但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而又恶毒的气息,却比芬芳姐家那个宫装女鬼,要强大百倍。
他,就是龙婆泰。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到来,他那如同骷髅般干枯的眼皮,缓缓地掀开。
露出了一双,不像人类的、闪烁着毒蛇般阴鸷寒光的眼睛。
“你,就是那个坏了我好事的‘清风道长’?”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浓重的、怪异的南洋口音。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那些供奉在法坛上的、浸泡在各种液体里的人类头骨和婴儿标本,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波动,也归于平静。
“你,该死。”我淡淡地说道。
龙婆泰听到我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口被烟草和槟榔染得又黄又黑的牙齿,发出了“桀桀”的、如同夜枭般的怪笑。
“该死?”他摇了摇头,用一种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我,“年轻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你坏了我的规矩,断了我的财路,还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找上门来。我该说你勇敢呢,还是……愚蠢呢?”
他缓缓地伸出那只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指向我。
“不过,这样也好。”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气’,很干净,很纯粹,比我收集过的任何一个祭品,都要美味。”
“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好,我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也饿了很久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些玻璃罐里浸泡着的婴儿标本,那早已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睛,突然,齐刷刷地,亮起了猩红色的、嗜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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