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未动,情报先行。
数日前,探马如暗影般洒向这片辽阔土地,无声无息。
……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刘鸿端坐帅案之后,面前铺开一张绘制详尽的草原地图。
斥候总旗陈二狗风尘仆仆,脸上带着猎人般的兴奋。
他伸手指向地图上蜿蜒的鹰河防线,嗓音沙哑却有力:
“侯爷,果然如您所料!”
“大王子坤惨胜帖木金后,并未整兵,反将主力屯于鹰河北岸。自己则在王帐内夜夜宴饮,毫不将我军放在眼中。”
“他还派堂弟赤那率五百精锐斥候渡河南下,深入我境侦察。”
“这支斥候狂妄自大,一路烧杀抢掠,早已偏离主力百里。如今正驻扎于一线天峡谷附近,已成孤军!”
帐中诸将目光齐集那枚黑棋之上,呼吸陡然粗重。
谁都明白,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侯爷,下令吧!”王二麻子率先踏出,激动得满脸通红,“末将愿带五百弟兄夜袭,定将他们悉数歼灭!”
刘鸿却缓缓摇头。
“呼兰。”
“此战,你为先锋。”
“我不要你胜,更不须全歼。”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一线天峡谷。
“我要你败。”
“败得干脆,败得狼狈,要让他们深信不疑。”
“你要将这五百蠢货,一个不剩,全给本侯引进来,”
“引到这早已备好的坟墓里来!”
……
次日拂晓,天光微明。
一线天外,草原无际。
呼兰公主率三百亲卫正在扎营、炊食,松散如游猎,毫无戒备。
突然,地平线上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
一面狰狞狼旗浮现。
五百草原骑兵如黑潮涌来,甲重刀亮,杀气腾腾。
为首那将魁梧如熊,跨下黑马神骏,正是大王子坤的堂弟,千夫长赤那。
“真是白捡的功劳!”
赤那远望那支毫无准备的南人军队,露出残忍的笑。
他甚至懒得辨认旗号。
“儿郎们,”
他高举狼牙棒,向身后早已饥渴难耐的骑兵发出嘶吼:
“冲上去!杀光他们!把那女人给我活捉回来!”
五百骑如猛虎出闸,欢呼震天,挥刀冲向呼兰那看似不堪一击的营地。
“敌袭!敌袭!”
营中亲卫似被吓破了胆,阵脚大乱。还未结成防御,就被赤那先锋一冲而散。
“不堪一击!”赤那狂笑,一马当先,狼牙棒挥落,两名亲卫人马俱碎。
“护公主!撤!快撤!”
呼兰脸上恰时露出惊惶,拨马便走,连帅旗都不及收,只带百余残兵狼狈奔逃,直退向身后幽深的一线天峡谷。
“想逃?”
赤那眼中贪光大盛。望着呼兰奔逃时越发显得动人的身影,他只觉浑身血液沸腾。
“追!”
他猛夹马腹,如箭疾驰,死死咬住呼兰。
五百草原骑兵如嗅到血腥的鲨群,紧随其后,一头扎进那巨兽开口般的死亡峡谷。
……
一线天中,地势陡峻,怪石嶙峋。
两侧悬崖高耸,中间窄仅容三骑并行。
呼兰率残兵慌不择路向前奔逃。
赤那追兵紧咬不舍,愈追愈近。
“小美人!别跑了!从了本大爷罢!”
赤那望见前方曼妙背影,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可就在他即将擒住呼兰的刹那,
情势骤变!
前方那狼狈奔逃的呼兰公主,在拐过一道急弯后,竟连同残兵一下子消失不见!
赤那心中一凛,不祥预感如毒蛇缠上心头。
他猛勒战马,惊疑四顾。
整座峡谷寂静得可怕,只余下山风过隙,如鬼哭呜咽。
他刚要下令撤退,
“动手!”
一道冰冷如审判的声音自崖顶响起。
下一瞬,赤那瞳孔骤缩。
百名黑甲面具弩手如幽灵般现身崖顶。
他们手中端持钢制连弩,充满暴戾之美。
百个漆黑箭匣早已对准下方挤作一团、进退不能的草原骑兵。
“放!”
孟达令下。
百弩齐吼!
没有弓弦震响,只有一连串金属撞击般的厉鸣,如巨兽苏醒。
五百支破甲弩箭如死亡蜂群倾泻而下,撕裂空气,发出慑人尖啸,汇成一片遮天蔽日的铁黑风暴!
箭雨竟在半空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死亡龙卷!
接着,轰然坠下。
“噗!噗!噗!”
利刃穿朽木之声密集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
峡谷瞬间化作血肉磨坊。
草原骑兵那厚重的皮甲在破甲弩箭前脆弱如纸。
惨嚎都来不及发出。
血肉飞溅,如烟花在窄谷中疯狂绽放。
赤那低头怔怔看向自己胸膛,不知何时已插了五六支仍在颤动的箭羽。
他感觉不到痛,只有彻骨的冰冷。
他想开口,却只涌出大股滚烫的鲜血。
他用尽最后力气抬头,望向崖顶那些死神般的黑影。
随即魁梧身躯一软,坠落马下。
一轮齐射。
仅仅一轮。
那支不可一世的草原先锋,便如秋叶扫尽,几近全军覆没。
零星侥幸存活的蛮兵早已魂飞魄散,发出非人惊叫,弃械爬逃。
他们口中反复嘶嚎着两个字:
“天……天罚……”
他们的弓箭能射穿岩石!将军是天神下凡!
“快跑!是魔鬼!”
一线天峡谷内的毁灭性打击,彻底击溃了草原勇士最后的心理防线。
数十名幸存的斥候骑兵魂飞魄散,扔了弯刀、弃了战旗,像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逃回鹰河北岸的大营。
他们带回的不只是一场败仗,
更是一个令草原震颤的恐怖传说。
……
鹰河北岸,大王子坤的王帐中。
空气凝重得像要爆炸。
“废物!全是废物!”
坤将纯金酒杯狠狠砸在地上。他骄傲的脸上因暴怒而扭曲,指着帐下跪地发抖的残兵咆哮:
“五百精锐斥候,被三百南人打得全军覆没?天罚?神罚?你们吓疯了吗!”
“来人!把这些动摇军心的废物拖出去!砍了!”
亲卫上前拖走斥候。帐外几声惨叫后,一切重归死寂。
“大王子息怒。”
一名黑袍萨满走出行列。他来自黑帐汗国,脸上绘满诡异图腾,声音沙哑如夜枭:
“南人狡诈,不过是赤那千夫长轻敌中伏,与天罚无关。”
“我军数倍于敌,更有一千刀枪不入的魔狼死士。刘鸿区区草寇,螳臂当车。”
“只要稳扎稳打、正面推进,必能将他们和山谷里的帖木金,一齐碾碎!”
这番话让坤稍稍恢复理智。
是啊,他有什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