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真的手已经牢牢把握住操纵杆,手指紧绷,在老鼠落入冶炼炉的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拉下那根冰冷的杆子。
蓝猫的呼喊,冻结了她的动作。
李真瞳孔骤缩,只看到——冶炼炉边缘处的努力向上攀爬的泛白手指和蓝猫惊恐的眼睛。鬼爪疯狂划拉壁炉的声响、鼠头尖锐怨毒的叫唤,也一并由远及近地传来,听得人心里发酸发麻。
救,还是不救?
现在去拽蓝猫来得及吗?万一鼠头爬上来怎么办?
纵使心头闪过千般万般的思绪,她的身体动作还是快过思考。她还下意识地奋力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壁炉边。炉口边缘又陡又滑,粉末簌簌滑落,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让她脚底打滑跌落。
每一步,李真都踩在生死边缘。
蓝猫的手奋力挣扎,指甲盖嵌满了红色粉末,但是仍在缓缓坠入无底深渊。
“救救我!我……我懂畸变生物,可以帮到你!”蓝猫的声音支离破碎,已经沾染上哭腔,“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她极其脆弱,又极其恳求,生怕被放弃。
她想活!
拼命地想活!
李真没有过多迟疑,吼道:“坚持住!”
她匍匐下来,整个人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确保身体重心在炉外,就不必担心拉扯蓝猫的时候也一同被拽入炉内。
一伸手,蓝猫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半个身子的重量瞬间都集中在李真的手臂上。
万分吃力!
李真一手死死抵住冶炼炉的边缘,另一只手与蓝猫的手反握抓紧。手臂肌肉暴起、青筋凸起,被扯拽得通红。
她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将蓝猫往上拖拽。
突地,李真感觉手臂上的负重陡然剧增!
蓝猫猛地一沉,使得李真整个身体被拖得向前数厘米,险些掉落下去!好在她一只手抵住,稳住了动作,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另一只手则被蓝猫抓得极紧。
蓝猫尖叫:“啊——!它咬上了我的鞋!”
“它在往上爬!”
蓝猫极为惊恐,疯狂挣扎,双脚蹬个不停,带着身体大幅摇晃。在生死存亡之际,就像溺亡之人抓住浮萍,蓝猫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弄得李真的动作也愈发不稳。
李真不仅没有成功拉起,险些也要掉进去!
此时,松也松不开手,抓也抓不上去!
为了救蓝猫……值得吗?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
一瞬后,李真镇定心神,冷静劝导:“蓝猫,你稳住!尝试用脚把鼠头踹下去,不然我们都会死!”
“坚持到这儿了,你甘心去死吗?!”
“跟着我的节奏,我数到‘1’,就一起往上发力。”
蓝猫的动作猛然一滞,她哽咽着回答:“好!”
她屏气凝神,动作幅度变小,不断用脚踹压着鼠头。然而,鼠头死死咬住鞋子,还想继续攀爬上去。
蓝猫动作猛地一顿,孤注一掷,她选择直接踹下鞋子!鞋子没了,鼠头不掉,下一嘴就是直接咬破血肉了!
没成想,这一招卓有成效,鼠头随着鞋子掉落,鬼爪徒劳打滑炉壁,向下跌落数米!
李真借助「摸鱼雷达」也感知到了一切,鼠头和鞋子都消失了!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3——2——1!”
李真的全身力量在这一瞬爆发。蓝猫也跟着节奏同时借力,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她另一手扣紧边缘,双脚也在炉壁上奋力攀登。
两人趁鼠头还未攀爬上来的时机,借着这份合力,使蓝猫猛地从炉口边缘被拖拽得翻滚而出,连着她的泪水,一同重重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地板。
直到此刻,蓝猫紧握李真的手才终于松开。
李真踉跄数步,险些再次跪下,她知道,危机还未解除!
蓝猫这一下摔得不轻,缩在地上,剧烈喘息着说:“快……快拉闸……啊!”
李真浑身脱力,头晕目眩。她狠狠咬下嘴唇,获得片刻清明,然后跌跌撞撞地扑向操纵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牢牢抓住了重影的杆子,向下一拉!
“轰——!”
沉寂多年的冶炼炉发出响彻云霄的咆哮。
顿时,橘红色的光芒从冶炼炉底部开始闪烁,然后一阵热浪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向上喷涌迸发、翻滚升腾、冲天而起!
狂暴的火舌舞动,先是吞噬了炉底的一切,而后将废弃工厂照得亮如白昼,周遭的温度骤然飙升。
热!
好热!
李真感到皮肤炽热难忍,呼吸不畅。那些火焰,甚至烤干了她们身体上的污血,有一些红色粉末颗粒从他们身体上飘了起来。
“吱吱吱吱!”
鼠头凄厉的尖锐啸鸣从火焰中传来,痛苦、怨毒、歇斯底里。
是的!
她们成功了!
这火,既焚烧了鼠头,也焚烧了恐惧。
李真浑身卸力,猛然一松。
“咳……咳咳……”蜷缩着身体的蓝猫被灼热的气浪呛得剧烈咳嗽。她边努力起身,边发出微弱的声音:“快走!管道年久失修……虹污染物会泄露!看……上面!”
这时,李真才注意到,冶炼炉顶部有一个巨大的金属吸盘。
它好像从操纵杆拉下的一瞬间就开始自动工作,不断吸噬着,使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妖艳霓虹色彩的红色粉末颗粒从冶炼炉的火光中强行剥离。
那些升腾而起的颗粒,比两人身上污血中飘逸出的颗粒还要多几十倍。它们在火焰中凌空起舞旋转,凝结成数道刺眼夺目的霓虹洪流。
好美,好熟悉的色彩。
它就像生命的精粹,显得他们如此渺小。
这是什么?
——虹污染物?
“快走!”蓝猫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真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扒拉下10号尸体旁的鞋子,然后塞入蓝猫手中。她再看了一眼10号的半截尸体,尸体散发着异样,血肉开始坍塌,尸身上也有几道霓虹洪流被吸入金属吸盘。
接着,李真强行拽起、架住蓝猫,两人踉跄着重下楼梯,向下疾行。
身后,火光冲天,火舌飞舞。
一片星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