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同心谷而出,一路向东,便是那传说中连接阴阳两界的东岳泰山所在。
林渊驾着云头,不急不缓。
他并非单纯的赶路。
于他而言,这洪荒大地本身,就是一部最浩瀚的经文。看山川起伏,是感悟大地的脉络;观云卷云舒,是体察天地的呼吸。他的姻缘大道,虽主掌生灵之间的情缘纠葛,但万物皆在天地间,不离其宗。
这一日,云下的风景骤然一变。
连绵不绝的山脉横亘于前,苍翠如龙,蛰伏于大地之上。初看并无出奇之处,但林渊的元神,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息猛地攫住。
那气息,与他所见过的任何灵山都截然不同。
它不似昆仑那般高远清圣,也不像东海仙岛那般飘渺灵动。
这股气息,厚重,博大,沉静。
它不锋锐,不张扬,却有一种承载万物、孕育生灵的德行。元神触及的刹那,林渊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再是驾云于空的仙人,而是一粒微尘,回归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心神之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敬畏。
“好一处福地洞天!”
林渊心神剧震,这种道韵,绝非自然形成。
“必有大德之士,在此隐世清修。”
他当即按下云头,身形如一片落叶,悄然无声地飘落于山前。
入眼处,苍松翠柏掩映间,一座古朴到极致的道观静静伫立。观体的木石,都透着一股被时光冲刷了亿万年的沧桑,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它便在这里了。
道观的门楣上,悬着一块看似寻常的木匾。
匾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一条地脉的走向,厚重无伦,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五庄观!
轰!
林渊的脑海,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
地仙之祖,与世同君,镇元大仙的道场!
饶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一股难以抑制的肃然之情也油然而生。这可是洪荒之中真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能,一位资历老到吓人的准圣!
他本能地收敛了所有气息,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惊扰了这位无上存在。
正当他准备躬身一礼,然后悄然绕行离去时。
“吱呀——”
那扇紧闭的道观大门,竟无风自动,缓缓向内打开。
门内,走出了两位道童。
他们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唇红齿白,但一双眸子却清澈得如同古井,不染尘埃,仿佛看透了世事沧桑。他们身上穿着简单的道袍,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与这整座万寿山的气息融为一体。
两位道童走到林渊面前,对着他深深一稽首。
“我家老爷有请,贵客请进。”
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被发现了?
自己早已将妖气尽数炼化,周身道韵内敛,便是一般的大罗金仙,若不刻意探查,也绝难发现自己的踪迹。这位镇元大仙,竟能于静坐之中,便知晓自己路过?
他心中念头飞转,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回了一礼。
“有劳二位仙童。”
他随着两位道童,迈步走进了五庄观。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灵气喧嚣被彻底隔绝,观内不见任何奢华的装饰,没有金玉,亦无珠宝。有的,只是最纯粹的返璞归真。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仿佛在呼吸,在诉说着最古老、最本源的大道至理。
正殿之中,一位老道静坐于蒲团之上。
他身穿一件土黄色的道袍,袍子上没有任何纹饰,就是最纯粹的大地之色。他手持一柄拂尘,须发皆白,面容慈和,正含笑望着走进来的林渊。
他只是坐在那里,却仿佛是这方天地的中心,是整片洪荒大地的支点。
地仙之祖,镇元子!
林渊不敢直视,恭恭敬敬地躬身下拜。
“散仙林渊,拜见大仙。”
“呵呵,道友不必多礼。”
镇元子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春风拂过大地,让人心神宁定。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林渊在对面的蒲团坐下。
“贫道镇压洪荒地脉,观万物生灭,察四季轮转,自认于这大地之道,略有几分心得。却唯独对这众生之间的‘情缘’二字,始终是雾里看花,不甚了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渊身上,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方才,贫道感应到这万寿山的地界上,流转过一道前所未见的道韵。那道韵,不属五行,不入阴阳,却能牵引众生之念,缔结无形之果。气息祥和纯正,是以特邀道友入观,论道一番。”
原来如此!
林渊恍然大悟,不是自己的行藏暴露,而是自己的“姻缘大道”本身,引起了这位准圣的好奇。
这等与顶尖大能交流印证自身大道的绝佳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他当即摒除杂念,将自己对姻缘大道的种种感悟,从凡人间的红线牵引,到修士间的情劫因果,再到大道层面的阴阳和合,毫无保留地娓M娓道来。
殿内,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镇元子讲道,言出法随,脚下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一株株道韵所化的仙草灵根破土而出,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而后凋零,化为尘土,演绎着大地承载万物、生死轮回的至理。
林渊论法,眉心同心结印记大放光华,一条条虚幻的红线凭空浮现,在那些仙草灵根之间穿梭缠绕,演绎着情缘的邂逅、纠葛、痴缠与别离。
一人讲大地承载,万物生发。
一人讲情缘纠葛,阴阳和合。
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此刻却在这小小的殿宇之中,产生了奇妙的共鸣,竟是异常的投契。
镇元子时而抚须沉思,时而眉头舒展,眼中神光湛然。
林渊亦是听得如痴如醉,只觉自己那飘渺的姻缘大道,仿佛找到了可以扎根的土壤,变得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坚实。
七日时光,恍若一瞬。
论道结束,二人相视一笑,皆有相见恨晚之意。
“听道友一席话,胜读万年书。”镇元子抚须长笑,声音中充满了愉悦,“贫道痴长岁月,今日方知,这大地之上,除了生灭,尚有‘情缘’流转,当真是玄妙无穷。”
“为结此番善缘,贫道当有一份赠礼。”
说罢,他对着殿外轻声吩咐了一句。
不多时,清风、明月两位道童,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玉盘走了进来。
玉盘之上,赫然放着一枚果子。
那果子,竟是形如一个三朝未满的孩童,四肢俱全,五官咸备,通体晶莹,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最纯粹的生命本源凝聚而成。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弥漫开来,林渊只是闻了一口,便觉四肢百骸一阵舒泰,元神都仿佛轻盈了几分。
镇元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乃我那灵根所结之草还丹,世人多称其为‘人参果’。闻一闻,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今日便赠予道友,助你淬炼道果,稳固根基。”
人参果!
林渊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可是洪荒之中,与蟠桃齐名的顶级先天灵根所结之果!传闻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
如此至宝,就这么赠予自己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郑重起身,对着镇元子深深一拜。
“大仙厚赐,林渊感激不尽!”
他接过玉盘,不再矫情,拿起那人参果,一口吞入腹中。
果子入口即化!
没有咀嚼的过程,它直接化作了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生命洪流!
那不是法力,不是灵气,而是最本源、最纯粹的生命精气,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瞬间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轰!
林渊只觉自己的元神深处,那枚代表着玄仙巅峰修为的道果,在这股磅礴精气的疯狂淬炼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原本还存在着一丝瑕疵的道果,被这股力量一遍又一遍地冲刷、打磨、压缩、重塑!
道果表面的杂质被尽数涤荡,变得愈发晶莹剔透,圆融无暇。
他的根基,他的底蕴,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以一种野蛮而霸道的方式,被强行提升了何止十倍!
这,便是先天灵根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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