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适时地上前一步：“顾公子，林姑娘手续齐全，行事合规。”
“你若无真凭实据指控其强占，便是诬告。按律，诬告者反坐其罪。”
白无常补充道，声音阴森：“若再有无端诋毁、挑衅鬼差之行径，休怪我等的勾魂锁链不认人。”
说着他把锁链弄得哗啦作响，将顾公子和他身后的家丁们集体一哆嗦。
而林昭也适时晃了晃手中的判官令：“判官大人还等着我回话呢。”
“你是打算现在就跟我回去详细说明情况，还是…就此了结？”
听到这话的顾公子此刻哪里还敢纠缠，判官殿他是万万不敢去的，再闹下去，自己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脸色灰败最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是…是在下唐突了，听信了下人误传…误会，都是误会，此事…就此作罢！我们走！”
说完，再也顾不上颜面，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家丁，灰溜溜地挤开鬼群，狼狈不堪地快步离去，连头都不敢回。
成功逼退了顾公子那群麻烦，林昭却丝毫没感到轻松。
她揣好判官令和租赁文书，带着黑白无常，依照判官给的地址，前往那片刚租下的楼盘区域。
越往前走，周遭的环境越发显得不同。
灰蒙蒙的雾气不再是地府常态的那种朦胧，耳边还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无数压抑的啜泣和哀叹，却又捕捉不真切。
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几个衣着褴褛、面色灰败的鬼魂蜷缩在角落，或者像幽影一样无声地飘过。
他们的眼神空洞，身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气。
更让林昭感到不适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在一些阴影角落里，有几双毫不掩饰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那些鬼魂不像普通居民，他们站姿僵硬，如同岗哨般分布在各处要害点，默默地监视着这片区域的每一丝动静。
他们在看到林昭一行，尤其是她身后的黑白无常，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警惕。
终于，林昭他们抵达了判官分配的那栋楼。
可在观察之后，林昭突然发现，这里楼体虽然看起来比周围的稍微新一些但同样被浓郁的怨气所笼罩。
并且楼前的空地上，或坐或站，聚集着更多的鬼魂。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无一例外的是，当林昭三人的身影出现时，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原本低着的头，缓缓抬起。
那些原本游移的目光，骤然聚焦。
成百上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昭身上，不是好奇或麻木，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
林昭被这毫不掩饰的集体敌意看得浑身发毛，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困惑又警惕地回望过去，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些鬼魂，更谈不上得罪。
为什么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灭门仇人？
她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问身旁的黑白无常：“黑爷白姐，这……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们？我好像没得罪过他们吧？”林昭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莫名其妙和一丝无辜
黑无常扫了一眼那些充满恨意的鬼魂，惨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林姑娘不必在意，大抵是房贷压力太大了吧，毕竟这片区域的产业，多与那位顾公子的家族有关。”
“顾老爷生前便是出名的手段狠辣，死后经营放贷业务，还不起贷的魂灵，永世不得超生替他打工抵债也是常事。怨气重些，也正常。”
说着白无常在一旁配合地发出几声阴恻恻的冷笑，勾魂索无风自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试图震慑那些仇视的目光。
然而，那些鬼魂的目光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恨意却丝毫未减，甚至因为黑白无常的威胁而更加阴沉。
压力太大？房贷？林昭蹙紧眉头。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地府的房贷确实可能逼疯鬼，但直觉告诉她，绝非这么简单，那种恨意太纯粹太直接了。
看着几乎就是冲着他们这身官皮来的，毕竟如果只是恨顾家，不该是这种反应。
林昭心中疑惑的，但面上不显。
恰好这时，负责搬运物资的鬼工队伍也到了。黑白无常上前指挥调度，注意力暂时被分散。
林昭眼神一闪，机会来了。
她趁着黑白无常背对着她，悄无声息地后退，身影迅速没入一栋破旧楼房的阴影里。
她小心地避开那些在明处或暗处监视的鬼魂，绕了一段路，来到楼后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那里，有两个面黄肌瘦，魂魄看起来都有些透明不稳的小鬼魂，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漫无目的地划拉着灰扑扑的地面。
他们身边没有大人，只有彼此依偎。
林昭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缓步靠近，蹲下身，与两个孩子平视。
“小朋友，”她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到他们，“你们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呢，可以能告诉姐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不高兴？”
听到林昭这话，那个年纪稍小一点，扎着两个歪歪扭揪的小女孩闻声抬起头。
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看着林昭却盛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和仇恨。
她死死地盯着林昭身上那象征鬼差身份的服饰，小身子害怕得抖了一下，却又猛地挺起，用一种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充满怨毒的声音嘶喊道：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和那些黑衣服的坏蛋是一伙的！”
“你们抢走了爹爹和娘亲，把他们抓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我讨厌你们，地方的官都该死，都该死！”
小女孩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林昭耳中。
那话里的绝望和恨意，让林昭瞬间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抓走？抢走？和黑衣服的坏蛋一伙的？
林昭的心猛地一沉，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浮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