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没散去的路人纷纷驻足。
连那几个地痞都忘了自己是来找茬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
“那都不算什么！”唐川话锋一转，悲愤的情绪再度升级。
“关键是，我想起来之后，就疯了！我嘴里跟没味儿似的，抓心挠肝地难受！我点了炸鸡，点了披萨，点了小龙虾，还泡了三桶不同口味的方便面！”
“整整六个小时！我从晚上八点，一直吃到凌晨两点！我把我手机外卖软件里能点的东西全点了一遍！”
“结果呢？一点用都没有！它们吃进嘴里，就跟嚼蜡一样！我直播间里的弹幕都疯了，几十万人看我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狂吃六个钟头，都在刷屏让我别打游戏了，直接转行当吃播！”
他深吸一口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住徐问。
“他们根本不懂！我不是饿，我是在找一个能替代你包子味道的东西！可我找不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
说到这里，唐川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悔恨交加的神情。
“我好后悔……我真傻，真的……”
“昨天我就不该怕那几个小瘪三，我当时就应该把你剩下的所有包子都买了！我为什么只买了三个就跑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响亮。
“那个青菜包！老板，我跟你说，你那个青菜包，它不是包子！它是神迹！”
唐川的表情瞬间变得神圣而虔诚。
“包子皮又薄又韧，里面的青菜馅儿，天啊，脆甜得就像雨后的森林！”
“我只咬了一口，那股清甜爽脆，咔嚓一声在我的口腔里爆开，我当场就悟了！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升华了！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自然！”
“我甚至觉得，我跟那个青菜包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它让我感受到了只争朝夕的真谛！还有那个红糖包，那温润的甜味，是岁月悠远的沉淀！”
周围的听众，包括徐问本人，都被这套神神叨叨的哲学理论给说懵了。
这到底是来买包子的，还是来悟道的？
“我含着眼泪吃完了那个青菜包。”唐川的语气悲壮。
“剩下的酸菜包和肉包，更是让我彻底拜倒在你的手艺之下！等我回过神来，想下楼再买的时候……你已经收摊了！”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唐川不再废话，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地亮着微信的二维码界面。
“老板！加个好友！求你了！”他双手捧着手机，恭恭敬敬地递到徐问面前。
“你以后再换地方，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一声！多少钱一个包子都行，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
这话说得……
徐问嘴角微微一抽，感觉自己不是在卖包子，而是在搞什么情感诈骗。
徐问也不好拒绝，只好拿出自己那台用了几年的旧手机，准备登录那个几乎不怎么用的小号。
然而，当他点开微信图标，准备切换账号时，手机屏幕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画面卡住了。
整整三分钟，手机屏幕上的加载圆圈慢悠悠地转着。
徐问眉头微蹙。
这个小号，上次登录还是在城西那个电子厂门口卖烤串的时候，为了方便顾客点单，专门建了个顾客群。
后来这号就再也没上过。
终于，在唐川望眼欲穿的注视下，屏幕嗡地震了一下，登录成功。
下一秒，徐问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连串的红色气泡从屏幕顶端冒出，根本没有停歇的迹象。
【@消息：999 】
【联系人请求：999 】
徐问深知，这个999 只是系统显示的上限，而不是顾客们热情的上限。
他甚至不该手贱点开那个群消息。
屏幕瞬间被海量的文字和表情包淹没。
手机因为处理不过来这信息洪流，又开始微微发烫。
【老板人呢？老板跑路了？我三天没吃到你的烤腰子，感觉人生都灰暗了！@烤串的神】
【呜呜呜，老板你快回来吧，我愿意用我珍藏的爱豆签名照换你一串烤鸡翅！@烤串的神】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我每天晚上都去那个路口等你，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烤串的神】
……
艾特他的消息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
【小徐师傅，别在外面风吹日晒了，听我一句劝。我给你开个价，一个月十五万，税后！你来我们厂，就负责晚上给我们加夜班的兄弟们做烧烤，怎么样？不用你买材料，啥都我们提供！@烤串的神@全体成员谁有小徐师傅的联系方式，重谢！】
这条消息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是张厂长！】
【厂长威武！十五万一个月！老板快出来接驾啊！】
【酸了酸了，我一个月累死累活才五千，老板烤个串儿月入十五万……】
徐问面无表情地划过这些信息。
他只是默默地将群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然后抬头，迎上唐川那期待的目光，平静地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十五万就想包月？
不好意思，还真不够。
他的思绪飘忽了一瞬，回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前世。
那时，他可不是什么街头小贩，而是几个顶级富豪圈子里秘而不宣的御厨。
上班时间？
不存在的。
每个月，他只会在心情好的时候，随机挑选一天，上门为其中一位富豪做一顿饭。
就这一顿，对方就要支付一笔令人咋舌的月薪。
食材还得自备，样样都是全球空运的顶级货色。
预约？
排队去吧。
饶是如此，那些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大佬们，依旧趋之若鹜。
区区十五万就像买断他？
张厂长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徐问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些浮华的记忆压回心底。
如今的他，追求的是厨道的另一重境界，是超越物质，触及灵魂的超我之境。
思绪收回，现实中的唐川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
“老板，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直接拉你进群吧。”徐问心念一动，与其一个个加，不如建个群一劳永逸。
当然，更深层的想法是，等会儿人一多，方便自己金蝉脱壳。
“群！还有群？”唐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迸发出狂热的光芒，仿佛加入的不是顾客群，而是什么能够飞升的修仙门派。
他立刻扫码入群，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根手指。
“老板！二十个！每样五个！我今天就要把失去的幸福全都吃回来！”
他吸取了昨天的惨痛教训，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里面还有三个带暗扣的口袋，准备把吃不完的包子带回去当夜宵。
先吃两个解馋，剩下的打包！
这副姿态，落在一旁觊觎已久的大傻三人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这小子还挺狂。”大傻啐了一口，只觉得唐川那副样子，分明是在嘲讽他们昨天的无能。
他阴沉着脸，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动，在一个名为【东海寻宝联盟】的微信群里发出了一条消息。
【大傻：南门口，有个卖包子的，摊主旁边有个穿黑羽绒服的肥羊，速来，老规矩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