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声的博弈,正式拉开序幕。
墨麒麟那双巨大的兽瞳,死死盯着远处那道渺小的人类身影。审视,惊疑,凝重,种种情绪,在它那双饱含痛苦的眼眸中交织。它不明白,这个人类是如何撼动这座囚禁了它数百年的牢笼。
而凌曦,则做出了一个让它,也让外界所有观者都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举动。
她没有继续在安全距离外展示能力。
她竟无视那足以致命的威胁,一步步,重新向着祭坛走去。
“吼!”
墨麒麟彻底暴怒!这个渺小的虫子,竟敢一再挑衅它的威严!
它巨口一张,一颗人头大的凝实黑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而来!灼热的气浪,甚至让远处的空气都产生了剧烈的扭曲,发出滋滋的爆响。
然而,凌曦没有躲。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她的神魂之力,早已铺开,整个禁区大阵的能量流转,在她脑海中清晰如掌纹。就在火球即将及体的瞬间,她不退反进,右脚猛地向侧前方一踏!
她踩中的,是地面上一处早已黯淡无光的阵法节点。
“嗡!”
随着她体内那一丝微弱灵力的注入,她脚下的节点瞬间被强行点亮!连锁反应发生,远处另一条为火球攻击提供能量的阵纹,光芒骤然一滞!
那颗本该毁天灭地的黑火球,在半空中竟猛地一颤,体积缩小了近半,速度也为之一缓!
凌曦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火球的正面冲击。
轰!
缩小的火球砸在她身侧数尺之地,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恐怖的气浪依旧将她掀飞出去,喉头一甜,一丝鲜血自嘴角溢出。
她受伤了。
但她活了下来,并且,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凌曦没有片刻停歇。她忍着内腑的震荡,再次起身,继续向着祭坛中心,那个她早已计算好的位置,一步步走去。
墨麒麟的攻击越来越疯狂。一颗又一颗的黑火球,一道又一道从地底穿刺而出的烈焰地刺,将整个禁区化为一片火海炼狱。
而凌曦,就在这片炼狱之中,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破阵之舞”。
她每一次踏步,每一次注入灵力,都能精准地找到为攻击提供能量的阵纹节点,并对其进行最细微的干扰,为自己创造出生机。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用最小的代价,撬动着整个棋盘的平衡,在生与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她不断地受伤。身上被飞溅的碎石划出一道道细密的血痕,脸色也因为灵力和心神的消耗而越来越苍白。但她的脚步,始终坚定,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
终于,在付出数次轻伤的代价后,她走到了那个最危险,也是唯一有机会的核心。
距离祭坛不足十丈之处。
她停下脚步,盘膝而坐!
她心中了然:地脉寒气之源,就在此处。非入险境,不可得。
她闭上双眼。
彻底放开自己的神魂。
她没有拿出任何丹药,没有准备任何符篆。
她以自身神魂为“引”,以天地灵气为“药”!
她的神魂,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向下,无声无息地,穿透焦黑的土地,深入冰冷的岩层,去感知、去沟通那股深藏于地脉之中的至寒之气。
“嘶——”
第一缕寒气破土而出,如同一条活着的冰蛇,瞬间缠绕上她的神魂。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寒,让她神魂剧颤,眼前一阵发黑!
她强忍着神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以《戮神诀》的转化法则,死死锁住这缕寒气,不让它失控。
更多的寒气,被她从地脉中抽出。她身周三尺,冰霜蔓延。而三尺之外,是墨麒麟攻击带来的熊熊烈焰。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却又诡异平衡的力场。
凝聚,才是最凶险的一步!
她开始以转化法则为核心,将那股至寒之气,与自己那丝微弱灵力,强行糅合。
两种力量接触的瞬间,便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她的指尖,仿佛握着一颗即将爆炸的星辰!
她脸色一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
但她的神魂,稳如磐石。她以神明级的控制力,一遍又一遍地,强行调整着两者之间的平衡,按照第二幅星图的轨迹,构建出那个复杂无比的符文结构。
终于,一枚巴掌大小的、通体散发着幽幽蓝光、仿佛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符文,在她身前,缓缓成形!
她猛地睁开双眼,屈指一弹。
那枚冰蓝色符文,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印在了墨麒麟那宽阔的额头之上!
“吼——!!!”
一声痛苦到极致、凄厉到极点的咆哮,从墨麒麟的口中,轰然爆发!
那股至寒之气,在它体内轰然炸开,与那股折磨了它数百年的“上古火毒”,发生了最剧烈的冲撞!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那股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灼烧了它数百年神魂的灼痛感,也第一次,得到了真正的缓解!
痛苦缓解后,墨麒麟的咆哮,渐渐平息。
它剧烈地喘息着,看向凌曦的眼神,第一次,从暴戾和嗜血,转变为了一丝真正的、平等的凝视与震撼。
凌曦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她迎着巨兽的目光,再次以神念沟通。
“我能彻底治好你。”
“而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一滴精血。”
“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墨麒麟看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那双巨大的兽瞳中,神色剧烈变幻。
这个虫子,竟敢与自己谈“交易”?
她凭什么能治好连宗门元婴长老都束手无策的火毒?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了数百年的、对自由和解脱的渴望!那种灼烧灵魂的痛苦,第一次得到缓解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诱人!
它高傲的自尊,与对解脱的渴望,在它心中疯狂地交战。
许久。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再充满暴戾,反而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妥协的悲鸣。
这头上古神兽,缓缓地,低下了它那颗数百年未曾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