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长老不再多言,转身便向着后山更深处走去。他步伐不快,却极其玄妙。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山川地脉融为一体,悄然无声。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那片废弃剑坪。
越往后山深处走,道路越发崎岖,最终,连路都消失了。玄清长老带着凌曦,走入一片终年被瘴气笼罩的密林。林中光线昏暗,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已绝迹。
凌曦神魂敏锐,能清晰感知到,这片密林之中,至少隐藏着七处以上的警戒阵法。这些阵法环环相扣,一旦有外人闯入,牵一发而动全身,瞬间便会引来宗门执法队的雷霆一击。
玄清长老却如履平地。他时而在一棵看似普通的古树前,以手指轻点三下;时而在一方不起眼的岩石上,踏出七步。每一步,都妙到毫巅,恰好避开了所有阵法的触发机关。
穿过密林,前方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崖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摇摇欲坠的铁索桥。桥下,是翻涌的云海,罡风呼啸,如同鬼哭。
“此为‘锁龙桥’,桥上附有重力禁制,修为越高,所受压力越大。外门弟子,一步也无法踏出。”玄清长老淡淡解释一句。
他当先踏上铁索桥。那看似能吹断山峦的罡风,吹到他身边,却如同温顺的微风,自行绕开。
凌曦默然跟上。她一踏上桥,一股沉重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身上瞬间背负了一座小山。她体内的麒麟气血自行运转,发出一阵阵低沉的轰鸣,这才堪堪抵住那股压力,一步步,沉稳地走过百丈索桥。
走下索桥,两人最终,来到了一处被云雾终年笼罩的、人迹罕至的山谷之前。
前路,被一面光滑如镜的巨大石壁,彻底阻断。
玄清长老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眼前石壁。那石壁高达千丈,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翻涌的云雾,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诡异之感。
他声音,第一次变得前所未有地凝重:“女娃,在进去之前,有几件事,老夫必须告诉你。”
凌曦静静听着。她能感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着玄清长老语气的变化,而变得压抑起来。
“世人皆知,思过崖是我青云宗禁地,关押犯下大错的弟子。但这,只说对了一半。”玄清长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音,“真正的思过崖,分为两部分。”
“外围,是‘药圃’。核心,是‘罪渊’。”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那面光滑的石壁。“这石壁之后,便是外围药圃。那里,有宗门先辈布下的强大聚灵阵与禁制,用以培育外界罕见的珍稀灵药。你所求的‘还魂草’,便在其中。老夫,看守的,也正是这片药圃。”
凌曦的目光,也落在那片石壁之上。她的神魂,能穿透石壁的表象,隐约感知到其后那磅礴浩瀚的灵气,如同汪洋大海。
“而罪渊…”
提到这个名字,即便是玄清长老,声音里也不由自主带上一丝深沉忌惮。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仿佛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禁忌。
“罪渊,并非我宗门所建。它是一个天然的绝地,一个深不见底的、连通着地底魔脉的深渊。其内,镇压着一个东西。”
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只用了一个词来形容。
“一个连我宗门历代掌门,都感到棘手的上古魔头。”
此言一出,山谷中的风,都仿佛停滞了。
凌曦那双冰冷的眸子,终于泛起一丝真正的微澜。她终于明白,为何整个宗门上下,都对此地讳莫如深。
玄清长老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凌曦,神色严肃到了极点。“老夫不知,莫师兄为何会为你,赌上自己的道途。但既然他信你,老夫,便也信你一次。”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通体由暖玉制成的、刻画着复杂阵纹的特制令牌。那令牌之上,散发着一股与此地禁制同源的、温和的灵力波动。
“此乃通行于‘外围药圃’的令牌,持此令,你可在其中,自由出入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无论你是否找到还魂草,都必须离开。否则,禁制会自动将你抹杀。”
他将令牌,郑重地,交到凌曦手中。玉令入手温润,其中蕴含着一股平和的能量。
“现在,老夫,要你立下心魔大誓。入内之后,绝不可因任何理由,靠近罪渊半步!否则,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他的语气,严厉无比,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凌曦的神魂之上。
凌曦接过那枚尚带着一丝体温的玉令,平静地,迎上了玄清长老那双严肃的眼睛。
“弟子明白。”
她没有立誓。
但她那双眼睛里的平静与决绝,却比任何心魔大誓,都更加令人信服。那是一种源自绝对自信的承诺,是一种强者对自身意志的绝对掌控。
玄清长老看着她,从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读懂了这一切。他知道,对这种人而言,多说无益。
他收回目光,再次转向那面巨大的石壁。他伸出手,并指如剑,以灵力在石壁之上,飞快地刻画出一个玄奥的符文。
“嗡——”
光滑的石壁,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阵阵涟-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缓缓开启。
门户之后,是一片被浓郁灵气笼罩的、生机盎然的世界。与外界的荒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凌曦的神魂,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浓郁的生机深处,还隐藏着一丝极淡,却又极其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魔气。
“好自为之。”
玄清长老说出这四个字后,便不再看她,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山谷之中。
凌曦手持令牌,独自一人,站在那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门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