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看着溶洞之外，那条通往丹阳城繁华街道的黑暗甬道，眼神冰冷如刀。知道，在没有足够自保的利爪与獠牙之前，过早暴露财富，只会引来灭顶之灾。
陈伯领命而去。能感觉到，离去的脚步，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几分对未知的忐忑，以及对怀中那袋“重宝”的、深入骨髓的紧张。
接下来的数日，凌曦没有再进行任何修炼。
三日后。
一张特殊的招募令，悄然出现在了丹阳城内，鱼龙混杂、消息最灵通的散修聚集地——百草巷。
那招募令，并非张贴于墙上，而是通过鬼市的渠道，直接传递到了那些真正有实力，却又因各种原因，生活在阴影之下的散修手中。
招募令的内容，简单，直接，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回春阁，招募护卫三名。”
“要求：筑基初期修为，身世清白，对丹阳城现有丹道世家，无好感者，优先。”
“酬劳：每月三瓶极品凝气丹，一瓶疗伤圣药‘生骨丹’。另，提供清静住处，享地火灵脉修炼之权。若有功，阁主可亲自为其，指点功法瓶颈。”
招募当天。
破败的回春阁前，竟难得地，聚集了二十多名气息强悍，眼神各异的应募者。其中的大多数，都隐藏在斗篷之下，显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凌曦依旧坐在大堂的主位之上，面无表情，身旁，是神情愈发恭敬的陈伯。
第一个，是身形魁梧的刀疤大汉。筑基中期修为，身上煞气逼人，一步踏入店内，便将那陈旧的木地板踩得“嘎吱”作响。目光扫过凌曦，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戾气。
凌曦的目光，在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能“看”到，此人丹田灵力驳杂，根基虚浮，显然是靠吞噬他人修为的邪法强行提升。其心性，更是暴虐成性，毫无底线。
这种人，是喂不熟的豺狼。
“下一个。”
那刀疤大汉一愣，脸上横肉一跳，勃然大怒：“小丫头，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
凌曦没有回答。
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站在一旁的陈伯，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股属于炼气后期的气势，虽然微弱，却也足够表明立场。“阁主让你走，便走。再有废话，便不必走了。”
那刀疤大汉脸色一变。感受着这间破败店铺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让其都感到心悸的地火气息，又看了看主位之上那个眼神深不可测的少女。最终，冷哼一声，悻悻然地，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数人，皆是如此。
一个眼神淫邪，灵力中带着桃花煞的修士。
一个气息阴冷，身上带着浓重怨气的鬼修。
凡是那些修为高深，却根基不稳，心性不正之辈，无一例外，都被以一种无声的方式，直接淘汰。
陈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又困惑不解。明明有好几个筑基中期的强者，为何阁主连一句话都不问，便直接放弃？
终于，凌曦的目光，在最后三人身上，停了下来。
那是三个，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一个，是身材壮硕如铁塔，面容憨厚，修为已至筑-基初期的青年体修。其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旧伤，伤口处，至今还缠绕着一丝，属于丹阳城王家独门功法的阴寒气息。这道伤，不仅阻碍了其修为，更让其处处受到王家的打压。
一个，是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手中紧紧握着几张劣质符篆的中年男子。筑-基初期修为，但灵力虚浮，眼神黯淡，带着一丝不甘与落寞。显然，是曾经的某个符道家族的弃子。
还有一个，是最年轻的少女，炼气九层，手中提着一个破旧的药篓，眼神躲闪，怯生生的。但当目光，落在那些药柜上时，又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对丹道近乎偏执的渴望。
“你们三个，留下。”凌曦声音平静，做出决定。
那三人闻言，皆是一愣，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从未想过，自己这样被丹阳城主流修仙界排斥的“失败者”，竟会被选中。
面对这三个忐忑不安的，新的手下。
没有用武力去镇压。
看向那个青年体修。“所修功法，名为《叠浪诀》？”
那体修青年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前……前辈，……您……怎么知道？”这门功法，是其家族的不传之秘，从未对外人言！
“此法门，刚猛有余，却底蕴不足。每叠一重浪，便会在左臂少泽穴，积一分阴寒暗伤。”凌曦一针见血，声音冰冷，“第一重，刺痛。第三重，麻痹。第六重，灵力运转不畅。如今，已至第六重巅峰，离第七重只差一步。但这一步，永远也踏不出去。再强行修炼下去，不出三年，这条手臂，必废。”
那体修青年脸色惨白，如遭雷击！所言，与自身感受，分毫不差！那条左臂的暗伤，正是其修为停滞不前、并被家族放弃的根源！
没有理会其震惊，目光转向那个中年符师。“画的符，拿来一看。”
那符师迟疑了一下，忐忑地，将手中那几张用最劣质符纸绘制的“火球符”，递了上去。
凌曦接过，只看了一眼。
伸出手指，在那符篆之上，原本一处灵力转折的节点，随手，改动了三笔。那三笔，看似随意，却仿佛暗合了某种天地至理，让整张符篆的气息，都为之一变。
“拿去，再试试。”
那符师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张被修改过的符篆，注入灵力。
“轰！”
一团比之前释放出的，大了整整三圈的火球，轰然成型！其内蕴含的火属性能量，更是精纯了不止一个档次！
威力，凭空，提升了至少三成！
那中年符师呆立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仅仅是三笔！就解决了困扰其十数年的瓶颈！
最后，看向那个最年轻的药童少女。
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之前炼制的，带着丹纹的，“极品凝气丹”，放到了少女面前。
那少女在看到丹纹的瞬间，呼吸，都停止了。看着那枚丹药的眼神，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看到了自己的神明。
“从今天起，你们，都归吾麾下。”
“这是，见面礼。”
凌曦屈指一弹，三只玉瓶，精准地，落在了那三人面前。每一个玉瓶之中，都装着，招募令上承诺的，整整三瓶，极品丹药。
这三位，被丹阳城无情打压了数年，早已心灰意冷的落魄散修，在见识到这深不可测的眼界、神乎其技的手段，以及豪爽到无法想象的手笔之后。
心中的怀疑，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敬畏，与狂喜！
三人毫不犹豫，单膝跪地，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忠诚！
“我等，愿为阁主，效死！”
一支看似弱小，但潜力却无比巨大的“班底”，初步建立。
夜，再次降临。
凌曦站在后院的屋檐之下，清冷的月光，将身影，拉得很长。
看见，那个名为“铁山”的体修青年，正按照给出的改良法门，在院中，一丝不苟地，挥汗如雨。每出一拳，都带起一阵虎虎风声，那股缠绕在其手臂上的阴寒气息，竟在一点点地，消散。其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坚毅。
听见，地火密室之中，传来陈伯那从未有过的、充满了亢奋与激情的，开炉声与大笑声。那笑声，扫去了这家店铺数十年的暮气。
闻到，东厢房内，飘散出那个名为“吴道子”的中年符师，在练习绘制新符时，散发出的，特有的朱砂与兽血的气息。那气息，不再像之前那般虚浮，而是变得，凝练而专注。
甚至能感知到，那个叫“小草”的药童少女，正捧着那枚极品凝气丹，在自己房间里，借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痴迷地，研究着那道玄奥的丹纹。
回头，透过窗户。
看见自己的房间里，弟弟凌明，正盘膝坐在床上，借着留下的丹药，努力地，进行着最基础的吐纳。虽然虚弱，但其脸上，却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那一瞬间。
凌曦那双看遍了神魔陨落、万古轮回的眼眸中，那万年不化的、永恒的冰冷。
第一次。
有了一丝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名为“归属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