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两块凤血玉佩合二为一,在烛火下映出红光。
苏莲看着玉佩,又看看身旁的云知夏,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云姑娘,我们真的能行吗?”
盐铁转运使,是在蜀中盘踞了十几年的势力,一句话就能影响整个码头。
云知夏将那枚温热的玉佩握在掌心,正要开口。
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容熙留下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
“云姑娘!苏姑娘!大喜!”
“官府的公告贴出来了!盐铁转运使倒了!”
小厮喘着气,把听来的罪名一口气说完:
“勾结匪帮,私藏违禁品,扰乱市场,已经被革职查办,家产全抄了!”
苏莲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在发抖。
她看向云知夏,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神色平静。
云知夏只是将玉佩握紧了些,平静地说。
“我说了,这只是开始。”
话音刚落,院门再次被叩响。
这次的敲门声很沉。
是萧珏的亲卫。
男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身形高大,浑身都带着一股煞气。
他手里捧着一个铁盒,双手奉上,动作很稳。
没有寒暄,只一句传话。
“王爷说,刀已备好,何时动手,夫人自己定。”
云知夏接过铁盒。
盒子入手沉重。
这金属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萧珏的话。
心里,又气又有些踏实。
这个男人,学不会温和。
他的关心,总是藏在命令之下。
却也总用最直接的方式,给她庇护。
她打开铁盒。
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份布防图,用朱笔做了标注。
是盐铁转运使那些私兵的全部布防。
从暗哨的位置,到换防的时间,再到每个小头目的弱点,都写得清楚。
有了这个,等于扼住了对方的要害。
萧珏的亲卫送完东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县丞的车驾后脚就到了。
这位顾晏尘的“故交”,如今对云知夏的态度愈发恭敬。
他带来的,是一份刚拟好的,关于“规范蜀中商路,打击走私”的新法条草案。
“云姑娘,这是顾大人连夜草拟的。”
县丞将那份草案,恭敬地递给云知夏。
“顾大人说,律法是武器,如何用,全凭云姑娘定夺。”
云知夏接过草案。
纸张质感很好,上面的字迹清隽,一笔一划都透着严谨。
县丞走后,云知夏才发现,草案的末尾,还夹着一张小纸条。
上面是顾晏尘熟悉的字迹。
“蜀中湿气重,已备下艾草,晚间给孩子们泡脚驱寒。”
寥寥数字,没有多余的问候。
却让她心头一暖。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他心思缜密,不动声色地,就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周全。
他的关心,藏在那些法条和公文之下,需要细品,才能察觉。
这份体贴,比萧珏的庇护,更难偿还。
还没等她从这份情绪里抽身,慕容熙的管家也到了。
这位管家,每次都来得最晚,但带来的东西却最实在。
一张地契,一沓银票。
“云姑娘,我家公子说了,盐铁转运使在码头最大的那间铺子,他已经盘下来了。”
“地契就在这儿。”
“钱庄也给您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张。”
管家又递上一个食盒,里面是新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
“公子还说,生意上的事,云姑娘尽管放手去做。”
“赚钱是小,开心最大。”
云知夏闻着那股熟悉的桂花香,不禁失笑。
这个慕容熙,总能用最轻松的方式,送上她最需要的帮助。
三份礼,齐整地摆在了桌上。
云小墨的小算盘又开始响。
他板着小脸,坐在桌前。
“娘亲,萧叔叔送来兵力,顾叔叔送来律法,慕容叔叔送来钱财。”
他最后打下算珠,得出结论。
“综上,我们现在有兵,有法,还有钱。可以动手了。”
云小暖正抱着一块桂花糕吃得开心,小嘴塞得鼓鼓的。
听见哥哥的话,她含糊不清地发表意见。
“慕容叔叔最好!这个糕好吃!”
云小墨立刻反驳。
“你就知道吃!”
“顾叔叔的律法才最厉害,能让坏人坐牢!坐了牢,就不能出来抢我们的糕点了!”
“萧叔叔的兵力也管用,能把坏人打跑!打跑了,他们就不敢来了!”
云小暖不甘示弱,举着手里的半块桂花糕。
“可是桂花糕最好吃!吃了心里甜,就不怕坏人了!”
“打跑坏人才能天天吃桂花糕!”
“吃了桂花糕才有力气想办法打坏人!”
兄妹俩为哪个“叔叔”最好,争执起来。
苏莲在一旁看着,听得发愣。
她想不通,这两个孩子,脑子里怎么装着这么多东西。
更想不通,这三个男人,怎么会为了讨好孩子,想尽了办法。
云知夏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眉心。
这些男人,自己斗也罢了。
怎么还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来了?
一个用武力,一个用体贴,一个用美食。
真是……她笑着走过去,一人脑门上弹了一下。
“好了,都别吵了。”
“叔叔们送的礼物,都很好,娘亲都喜欢。”
她将两个争吵的小家伙安抚下来。
然后,她转向身旁沉默的苏莲。
“你看,我们的‘援军’到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
“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她拿起慕容熙送来的那张地契,指着上面标注的位置。
“盐铁转运使最大的命脉,不是官盐,而是他与神农谷的药材交易。”
“这家钱庄,就是切断他财路的第一步。”
苏莲看着她,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光。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左相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
裴砚之听着手下的密报,脸色沉了下去。
蜀中盐铁转运使,他的一颗棋子,就这么被拔除了。
干净利落。
他慢慢端起茶杯,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云知夏。
他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弃妃。
她是一根钉子,一根足以撬动他整个布局的钉子。
“啪!”
青瓷茶盏在他手中碎裂。
茶水混着血珠,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他却好像没有感觉。
他提笔,沾了沾混着血的墨。
在一张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信上,只有一个女人的名字,和一句话。
“杀了她。”
他将信纸折好,递给身后的黑衣人。
“送去蜀中。”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个女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