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门外震天的欢呼与喧闹,只留下一室的温暖与摇曳的红烛。
林云牵着许琳琅的手,走到床边坐下。
他伸手,轻轻揭开了那块东拼西凑缝制出来的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泪痕未干,却又羞红似火的绝美脸庞。
许琳琅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眸子里,映着烛光,也映着眼前的男人,一眨不眨。
林云的心,猛地一软。
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后悔吗?跟着我,在这深山老林里,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许琳琅用力地摇着头,泪水却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反手握住林云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带着哭腔,声音却无比坚定:“不后悔。能嫁给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像样的事了。”
一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林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作为一名孤儿,被国家养大,成为一名最顶尖的军人。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那个红色的信仰,心里装的是家国,是任务,是责任,唯独没有装下过一个女人。
他从未想过结婚,也从未体验过这种被人全身心依赖和爱慕的感觉。
可来到这个时代,遇到了眼前这个姑娘。
她善良,柔弱,却又有着骨子里的坚韧。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永远充满了信赖和崇拜。
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脸红,会因为自己的安危而心惊胆战。
这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感情,像一根柔软的藤蔓,不知不觉间,早已将他那颗钢铁般的心,缠绕得密不透风。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已爱上了这个将自己视为全世界的姑娘。
“琳琅,”林云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我以前没想过会娶妻。但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心里能装下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许下了一生的承诺:“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许琳琅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恐惧和喜悦,都尽数宣泄出来。
林云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襟。
他知道,从今夜起,这个女人,就是他林云的妻,是他在这世上,最甜蜜的牵挂和最柔软的软肋。
许久,哭声渐歇。
林云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红烛摇曳,映着两道交颈的身影,最终化作一室春光,被深沉的夜色温柔吞没。
……
不远处的另一间木屋屋檐下,两道娇小的身影缩在阴影里,正对着那间亮着红烛的屋子小声嘀咕。
“你看他们,多好啊。”
张莺儿抱着膝盖,语气里满是羡慕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酸楚,“可惜,我认识林大哥太晚了。许姐姐跟他才是青梅竹马,我比不过的。”
她身边的水间玲,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已经能说一些结结巴巴的汉语。
她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汉人……男人,可以……三,三妻四妾?”
“嗯?”
张莺儿猛地一愣,随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她一拍大腿,之前的颓丧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林大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人又那么好,不像宫里那些虚伪的男人,一个个看着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能嫁给林大哥,就算是做妾,我也愿意!值了!”
这位前朝公主的思维,显然还停留在皇权时代的逻辑里。
对她而言,能成为英雄的女人,哪怕是之一,也是一种荣耀。
水间玲听到她的话,小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声音细若蚊蚋:“我……我也……愿意。可是,我是倭国人……”
“怕什么!”
张莺儿豪气地一挥手,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林大哥不是那种有偏见的人,他救了你,就说明他不恨你。再说,以后有我罩着你!走,太冷了,我们回去睡觉!”
两个少女叽叽喳喳地跑远了,消失在风雪中。
她们离开后,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吴阿俏。
她望着那间依旧亮着烛火的木屋,又看了看两个少女消失的方向,脸上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站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融入了夜色。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眠。
孙韵躺在自己冰冷的床铺上,翻来覆去。
屋外隐约传来的欢笑声,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是林云在甲板上指挥若定的身影,是他在混战中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背影,是他将指挥权交给自己时,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
他们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那种默契和情谊,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她一直以为那是兄弟之情,是战友之义。
可直到今晚,看着他为另一个女人戴上红妆,她的心,才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这才明白,那份情谊,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质。
可她随即又想起了许琳琅。
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她那么柔弱,看林云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依赖。
“许姐姐是个好姑娘……他们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韵喃喃自语,心中苦涩无比。
“孙韵啊孙韵,你是个拿刀的,不是跟人抢男人的!”
她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墙边的长刀,一把推开门,冲进了屋外冰天雪地的院子里。
呼啸的寒风中,她挥舞着长刀,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最熟悉的刀法。
刀光凌冽,卷起漫天风雪,她想用身体的疲惫,来压下心中的酸楚和杂念。
……
第二天,大雪初晴。
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吱呀”一声,林云的木屋门被推开。
他从屋里走了出来,换上了一身干练的劲装。
或许是人逢喜事,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眉宇间连日来的疲惫和煞气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锋芒和满足。
他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正要伸个懒腰,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巡逻的兄弟从不远处走过。
几乎是瞬间,他脸上的柔和与惬意便收敛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统帅。
“去,通知所有头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半个时辰后,到议事厅开会!”
那兄弟被他身上气势的变化惊得一愣,随即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应道:“是!”
看着那人飞奔而去的背影,林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木屋,眼神重新变得温柔。
短暂的温存已经结束,血海深仇还在等着他。他必须,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