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升家的不在?”
王熙凤拢了拢自己的衣袖,“不在就不在吧!”
身为管家娘子,她可是知道赖家在贾家有多无法无天。
只是长辈们在堂,长辈们身边的阿猫阿狗,他们也只能敬着。
要不然……
王熙凤早拿赖家开刀了。
“东府可跟我们西府不一样。”王熙凤嗤笑一声,“如今那里可是尤大嫂子为尊了。”
她别的都不羡慕,就羡慕这一条。
尤氏谁都不用伺候,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哪里像她?
太婆婆、婆婆还有一个姑妈外加一堆的小姑子。
虽说小姑子们还好,还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她们的事,你当嫂子的不得经心?不得照顾些?
她尤氏倒好,唯一的小姑子还在他们西府由她照顾。
王熙凤有些气,但更多的是无奈。
“郑氏不在跟前伺候着,大概是不想干了,回家吃自己。”
看尤大嫂子走哪都带的那几个婆子,王熙凤就知道她更信任那些人。
那郑氏大概也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得好,所以忙完珍大哥的事,就跑哪躲懒了呗!
能忙完珍大哥的事再去躲懒,赖升夫妻也算尽了主仆情义。
王熙凤觉得这夫妻两个都挺聪明的。
珍大哥的丧事办得圆满,贾家上下都知道他们夫妻尽了大力,如今激流勇退……,外人反而有可能说是尤大嫂子没有容人之量。
“别管她了,我们大概什么时候能走?”
“大概还有一刻多钟。”
平儿除了和银碟说了好一会的话,还在外逛了一会,“老爷和二爷也还在住持那里说话呢。”
“既然时间无多,那我们也给珍大哥上柱香去。”
王熙凤起身,“顺便劝劝那位大嫂子。”
虽然很不服气,但她也知道,人家现在是东府的当家人,能交好还当交好。
她慢悠悠的过去时,尤本芳算着时间,也把自己的眼睛揉好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好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过了今天,她可得好好休养眼睛。
尤本芳可不希望还没到老,眼睛就花了。
王熙凤和贾㻞媳妇金氏等一众妯娌过来的时候,她刚跨过门槛。
“大嫂!”
“大嫂……”
妯娌们亲亲热热,脸上都带了担心之色,但事实上如何,各人心知肚明。
尤本芳同她们上演妯娌情深,顺便又和大家给贾珍上最后一柱香的时候,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贾赦、贾蓉已经带着人利索的开始抄赖升的家了。
贾赦想过赖升会贪,但他没想过他会贪那么多。
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古董首饰、田产铺子简直比他爷奶留给他的私产还多。
要知道,他爷奶可是把所有私产全都给他了。
要不然,他娘也不至于死偏着老二。
她老人家觉得老二亏了。
如今……
“爷,有账本!”
双寿抱着一个紫檀小盒子奔出来,“里面还有六万三千两的银票。”
贾蓉:“……”
贾赦:“……”
两人都知道来抄家会有收获,可是这收获已经超过他们最好预期的七倍还多。
就这还是没抄完的时候,这要是抄完了……
“赦叔祖,我们都看看吧!”
贾蓉不管那些银票,先把最上面的账本交给贾赦,这才拿下面的。
某年某月,黑山庄乌进孝报旱灾,得银八百两。
某年某月,长平庄万伯辰报冰雹减产,得银六百两。
某年某月,高仓庄钱宇昂报雪灾,得银四百两。
某年某月,郝家洼……
一共十四个庄子,四个属于族产,在他太祖父晚年,就开始轮换着报灾,到他祖父不管事,父亲管家始,就不是轮换着了,是一年四、五个庄子有灾。
就是没灾的,各庄子的出产也在逐年减少。
好好好!
贾蓉气得手抖。
一旁的贾赦也看得触目惊心,他这边是各处铺子和茶山的账目,铺子以货品积压、水淹、过时等种种项目报亏损,茶山则是以天旱或雨大报损,甚至炒好的茶都能以伙计保存不当来报损。
从他伯父晚年始,各处交给赖家的银子从几十两银子到如今的几百两,真是一年更比一年多。
怪道要弄个账本。
赖家……真是偷的好家啊!
看赖升的账本,贾赦就忍不住想到他家。
从他父亲晚年开始,他家的庄子的收益也是一年更比一年差。
尤其今年,虽说没像东府这样,一下子有五个庄子有灾,却也有两个庄子报了大灾,一个庄子报了减产。
是不是也跟这边一样?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这怀疑就野草一样,迅速在心里扎下了根。
“赖升,你还有何话可说?”
贾蓉把手上的账本劈头盖脸的朝被捆在地上,嘴巴里‘呜呜’叫的赖升砸去。
赖升先还叫得凶,但这一会,脸上已经可以用死灰来形容了。
他知道他完了。
但他还有两个儿子。
无论如何,他也得给孩子们挣一条活路。
所以这一会,他也还在挣扎。
至于郑氏,早已目光涣散。
他们家完了。
一路上她都想弄点动静让亲近的人注意到。
只要有人看到,肯定会去通知西府婶娘赖嬷嬷。
凭赖嬷嬷和老太太的关系,一定能救下他们一家。
可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她差点死在马车上。
看守的婆子说她不老实,连着捂她口鼻不下十次,每次都看她差不多快不行了才放开。
她在挣扎中都失禁了,现在的衣服还是湿的,浑身冷的很。
如今……
郑氏知道就算婶娘把老太太带来也没用了。
夫君背着她还私藏了那么多银子。
私藏银子也就算了,还弄账本。
账本一出……
这府里能帮一把的人只怕都要倒霉了。
大奶奶和蓉哥儿的心狠着呢。
大爷死的当天,大概就在盘算怎么拿下他们夫妻了。
郑氏恨自己被他们骗了。
恨大奶奶那天还当着蓉哥儿的面夸她,害她失了那份警惕之心。
要不然……
“爷,爷,奴才举报!”
赖升泪流满面,“奴才举报各庄的庄头和各铺子的掌柜。
奴才知道他们的所有一切不法之事。
求爷念在我举报有功,念在我们祖上的情份,给奴才留条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