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木那石破天惊的一球，带来的并非寂静。
寂静是有边界的，而此刻的空气里，弥漫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真空感。风声消失了，蝉鸣中断了，连心脏的鼓噪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山吹队员们的视线，死死胶着在那棵被网球贯穿的大树上。
那个狰狞的、冒着青烟的孔洞，是一个句号，终结了他们所有的侥幸与狂言。
南健太郎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喉咙里堵着一团冰，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啃噬而下，四肢百骸都变得僵硬。
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自己方才肆意挑衅的，究竟是一个何等维度的恐怖存在。
就在这片凝固到近乎破碎的氛围里，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带着关西地区特有的慵懒腔调，将这片真空撕开一道裂口。
“哎呀呀，真是惊人的力量。”
“不过，用这种方式来吓唬人，可不是什么优雅的举动哦。”
众人僵硬地转动脖颈，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正从山吹队伍的后方缓步走出。
他双手随意地插在制服口袋里，姿态闲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镜片在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那斯文儒雅的气质之下，镜片后的双眼，却在开合之间，闪动着狐狸独有的狡黠与锐利。
“忍足！”
千石清纯失声叫道，惊讶的神色瞬间取代了先前的沮丧。
来者，正是冰帝学园网球部的“天才”，那个被外界传闻拥有千种回击绝技的男人——忍足侑士。
他与千石私交甚笃，今天恰好在千叶有事。当他听闻自己的好友，被一支名不见经传的队伍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数据”打法屈辱击败时，他便立刻动身赶来。
他此行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为朋友找回颜面。
其二，也是更深层次的目的，是为冰帝，为那个站在顶点的男人——迹部景吾，亲自勘察一下这支突然冒出的“不动峰”，究竟是何方神圣。
忍足侑士用食指中节，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视线越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精准地锁定在了球场中央，那个唯一的能量奇点。
赤木慎司。
“初次见面，不动峰的部长。”
忍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优雅，仿佛刚才那足以让心脏停跳的威压与他毫无关系。
“在下冰帝学园，忍足侑士。”
他微微颔首，目光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赤木。
“我对你刚才用来击败千石的‘数据网球’，非常感兴趣。不知可否赏光，与我‘讨教’一局？”
他将“讨教”两个字咬得很轻，既维持了冰帝学者的风度，又毫不掩饰其中蕴含的战意。
赤木慎司的目光，平静地与忍足在空中交汇。
在视线接触的那一刹那，赤木的「天理之眼」已经完成了对目标的初步扫描与解析。
【目标：忍足侑士。】
【所属：冰帝学园。】
【生理指标：心率78，血压125/80，情绪稳定，肾上腺素水平微弱上升。】
【行为动机分析：复仇占比35%，情报刺探占比60%，个人好胜心占比5%。】
【结论：为迹部景吾而来的斥候。】
“可以。”
赤木的回答，简单到没有任何多余的词汇。
他欣然应战。
因为他也同样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素材”，来向他身后那些心有余悸的队员们，进行一次现场教学。
所谓“天才”的思维，在绝对的算力面前，是何等的透明，何等的可悲。
比赛开始。
忍足没有像千石那样急于用力量和速度展开攻势。
他一上来，便展现出了他那如同棋手落子般的球路。
他的每一次挥拍，都像是一次试探，一次布局。
第一球，一记带着强烈侧旋的切削短球，堪堪过网。
第二球，却又是一记力道十足、奔向底线的长抽。
时而旋转诡异，时而轻飘无力。
他用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节奏和落点变化，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试图将对手拖入自己熟悉的领域，在不断的调动中，寻找对方防守体系中最微小的那个漏洞。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战术，通过变幻莫测的球路，强行撬开对手“封闭的心”，洞察其最深处的弱点。
然而，他失望了。
不，那不是失望。
那是一种更为深刻的，无法理解的错愕。
无论他的球路如何变幻，无论他的战术意图隐藏得多么深邃。
对面的那个男人，总能提前一步，出现在最佳的回球位置。
那不是预判，更不是巧合。
赤木的移动，甚至带着一丝令人火大的懒散。他的动作幅度极小，每一步都精准计算到厘米，仿佛只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可就是这种经济到极致的移动，每一次的回击，都精准地钉在让忍足最难受的点上。
那个点，恰好是他所有后续变化的死穴。
他准备好的所有后招，都因此胎死腹中。
短短几个回合。
忍足侑士光洁的额角，第一次，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和一个人比赛。
他感觉自己是在和一台……预知了未来的超级计算机对弈。
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计谋，在那双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眼眸注视下，都显得如此幼稚，如此可笑，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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