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记分牌上的数字，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三根钢针，深深扎进亚久津仁的视野里。
赤木慎司甚至没有移动过自己的初始站位。
他只是站在那里，用最简洁、最有效、最不费吹灰之力的动作，便轻松写意地拿下了自己的发球局。
整个过程，他的呼吸平稳得听不见一丝紊乱，额头上连一滴汗珠的痕迹都找不到。
反观球网对面。
亚久津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嘶鸣。
汗水，已经不再是细密的汗珠，而是汇聚成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滴答答地砸在球场坚硬的地面上。
明明从场面上看，是他，亚久津仁，在疯狂地进攻，是他将力量与速度的暴力美学演绎到了极致。
可结果，却是如此的荒谬。
他的每一次攻击，无论角度多么刁钻，力道多么狂暴，最终都会被赤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教科书式的姿势轻松化解。
那感觉，就像一头用尽全力冲撞的犀牛，却一头撞进了无边无际的深海。
所有的力量，都被那片深不见底的蔚蓝，温柔而又残忍地吞噬、消解，连一朵浪花都无法掀起。
憋闷。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感，混杂着狂躁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为什么？
他想不通。
那台平板电脑上所有的战术数据，每一个回球的落点，每一种应对的策略，他明明已经执行到了分毫不差的完美境地！
为什么，还是无法从这个男人手中，夺走哪怕一分？
为什么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他内心野兽般的焦躁即将冲破牢笼的瞬间，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个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无视了风声，无视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精准地钻入了他的耳膜，刺入了他思维的最深处。
是赤木。
“真可悲啊，亚久津。”
那声音淡漠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像一把外科医生手中泛着寒光的手术刀，正准备开始一场精密的解剖。
亚久津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银色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球网对面的男人。
赤木的目光，平静地回望着他，那份平静之下，是再也懒得掩饰的，赤裸裸的失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的力量，你的速度，你的反应……”
赤木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无比，在空旷的球场上激起阵阵回音。
“……都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着我写给你看的那些数据指令。”
“就像一个……被设定好所有程序的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亚久津的自尊心上。
他看见赤木的眼神，那是一种造物主在审视一件失败作品时才会流露出的，冰冷的轻蔑。
“你引以为傲的野性，现在在哪里？”
“那个在球场上，像头真正的野兽一样，纯粹凭着本能去撕咬，去战斗，去摧毁一切的亚久津仁，去哪里了？”
赤木的声音陡然转冷，字字诛心。
“还是说……”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却极度冰冷的弧度。
“被关在数据的牢笼里太久，你这头野兽，已经连怎么撕咬猎物的方法，都已经彻底忘了吗？”
轰！
亚久津的脑子里，仿佛有颗炸弹被引爆了。
赤木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单纯的垃圾话。
那不是挑衅，更不是侮辱。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调教”。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一切！他看穿了自己最本质的问题！
自己，竟然真的把那些冰冷的数据，当成了唯一的圣经，当成了不可违逆的神谕！
他忘记了。
他亚久津仁，从来就不是靠那种东西来战斗的！
数据只是工具！是武器！而不是束缚自己的枷锁！
他与生俱来的，那种如同猛兽般对胜利的渴望，那种不讲任何道理的战斗直觉，才是他最强大，最无可替代的东西！
而现在，这头猛兽，被自己亲手用理性的数据编织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死死地锁在了内心最深处的黑暗里！
赤木，这个男人！
他就是要用最尖锐，最残酷的言语，来刺激自己，来激怒自己，来逼迫自己……亲手砸碎这座牢笼！
他要逼自己去思考！
去想明白，如何将自己那独一无二的，野兽的直觉，与那些冰冷无情的数据，真正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闭嘴！”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怒吼，从亚久津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那双银色的眼眸里，被压抑下去的，那份桀骜不驯的火焰，在这一刻，冲破了所有的束缚，重新燃成了燎原之势！
赤木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思想的混沌。
是啊。
他亚久津仁，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听从指令，执行程序的乖宝宝了？
他不是。
他从来都不是！
他要的，不是成为数据的傀儡。
他要的，是成为驾驭数据，吞噬一切的……
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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