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这边的生活，如同他精心保养的自行车飞轮，转动得既平稳又顺畅，充满了向上的劲头。
可这四合院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静。
一个人的顺遂，往往会映照出另一个人的失意，继而催生出某些蠢蠢欲动的阴暗心思。
这天，中院二大爷刘海中家里，久违地爆发出一种几乎要冲破屋顶的喜气。
他那个被下放到乡下劳改的大儿子刘光齐，也不知是祖坟冒了青烟，还是走了什么野路子，竟然在乡下供销社里，拿到了一个正式编制！
铁饭碗！
这三个字，在当下的年代，分量重如泰山。
消息传回院里，刘海中那颗沉寂已久的官迷之心，瞬间被这把火给烧得滚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单单是儿子有出息了，这是他刘海中教育有方，是他一家之主的无上荣光！是光宗耀祖的头等大事！
“不行！这事儿必须大办！”
刘海中挺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塞了一个小西瓜的肚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咚咚”作响。他唾沫横飞地对着老婆和另外两个儿子发号施令，那神态，活脱脱就是一个正在部署重大战役的将军。
“得让全院的人都看看，都听听！我刘海中的儿子，不是孬种！我刘海中，也不是只会敲敲打打的二级钳工！”
他大手一挥，下了定论。
“就在院里，摆开！请全院的街坊邻居，都来！吃好喝好！”
要想酒席办得风光，掌勺的厨子是灵魂。
放眼整个大院，能撑起这场面的，有且只有一个——傻柱，何雨柱。
刘海中心里虽然也瞧不上傻柱那浑不吝的德行，但此刻为了自己的脸面，他还是捏着鼻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二锅头，亲自上门。
傻柱前些日子刚在林卫那儿吃了大亏，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
此刻一听刘海中要请他掌勺，而且是全院瞩目的大场面，他那点厨子的虚荣心和表现欲立刻就占了上风。这可是他找回场子，重新树立自己在院里“专业领域”权威的绝佳机会！
“得嘞！二大爷，您就瞧好吧！”
傻柱拍着胸脯，满口应承下来，仿佛之前被林卫一招放倒的憋屈，都能在灶台的烟火气中一扫而空。
消息一经确认，就像一阵风，迅速刮遍了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
刘海中家要为刘光齐大办庆功宴！
傻柱亲自掌勺！
这两条信息叠加在一起，让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别人还好，或是羡慕，或是无所谓。可有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听到这消息，心里头那股子酸水，简直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这个人，就是许大茂。
许大茂这辈子，最见不得两件事。
第一，是傻柱那小人得志的猖狂样。
第二，就是刘海中在他面前摆那副官僚架子。
现在，这两件让他恶心到骨子里的事，竟然凑到一块儿去了，他心里能舒坦才怪！
“呸！”
许大茂坐在自家桌前，一口啐在地上。
“不就是个乡下供销社的售货员吗？瞧把他给能的！还他妈大办酒席，这是显摆给谁看呢？”
他对着正在纳鞋底的媳妇娄晓娥，满嘴都是酸溜溜的牢骚。
“你看他那德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还有傻柱，一有这种事就往前凑，好像离了他这地球就不转了似的！”
娄晓娥抬起头，轻轻劝了一句：“行了，少说两句吧。人家高兴，你跟着掺和什么？别又惹事。”
“惹事？”
娄晓娥的劝解，反而像是一颗火星，点燃了许大茂心里的引线。
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视线落在窗外忙碌的院子里，一丝阴冷的坏笑，在他嘴角慢慢成型。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刘海中，你想办得风光？我偏要让你当众丢尽脸面！
傻柱，你想靠厨艺长脸？我非得让你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当着全院人的面出个天大的丑！
……
开席那天下午，院子里热闹非凡。
几张从各家凑来的八仙桌支棱在院子中央，临时用砖头和铁皮搭建的灶台旁，傻柱正挥舞着大勺，忙得热火朝天。
爆炒的刺啦声，炖煮的咕嘟声，混合着各种菜肴的浓郁香气，飘满了整个院落。一群半大的孩子，馋得口水直流，围在灶台不远处，眼巴巴地望着，赶都赶不走。
许大茂一直在人群里晃悠，像一只寻找机会的野猫，那双三角眼始终没有离开过傻柱的身影。
机会终于来了。
傻柱一盘菜出锅，扭头发现酱油用完了，便吆喝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屋里去拿。
就是现在！
许大茂看准这个空档，身子一矮，借着人群的掩护，鬼鬼祟祟地溜进了那片被油烟笼罩的“临时厨房”。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灶上那口正用文火煨着的大汤锅。
锅里，奶白色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诱人的鲜香。这是宴席的压轴大菜，“全家福”汤菜，最考验厨子的功力，也是傻柱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许大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狞笑。
他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用报纸裹着的小纸包。
趁着四下无人，他飞快地打开纸包，将里面那足足有一大勺分量的、颗粒粗粝的白盐，一股脑地全都倒进了汤锅里。
盐粒落入滚汤，悄无声息地融化。
许大茂还不放心，拿起旁边的大勺，伸进锅里，狠狠地搅和了两下，确保每一滴汤都均匀地浸透了这份“惊喜”。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恢复了若无其事的神情，将空纸包揣回兜里，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重新混入喧闹的人群，眼神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期待，等着看好戏开锣。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院里挂着的几盏电灯亮起，宴席正式开始。
刘海中红光满面，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装着半缸白酒。他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院子中央，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但内容空洞的讲话。
他把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是人中龙凤，是未来的国家栋梁。
桌上的宾客们也纷纷举杯，说着各种不要钱的恭维话，场面一时间好不热闹。
傻柱的手艺确实没得说。
前面的几道菜，无论是鸡鸭鱼肉，都烧得色香味俱全，引得众人交口称赞，让刘海中脸上的光彩又多了几分。
终于，压轴戏来了。
傻柱亲自将那一大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全家福”汤菜，稳稳地端了上来。
奶白色的汤底，点缀着金黄的蛋饺，粉嫩的肉丸，翠绿的青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一个嘴急的客人，离得最近，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勺汤送进嘴里。
他刚咽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那抹享受的潮红迅速褪去，转为一种古怪的青绿色。
“噗——”
一口汤，被他狼狈地喷了出来。
“我的妈呀！齁死我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大喊，“这汤……怎么咸得发苦啊！”
这一声喊，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离得近的人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呸呸呸！”
“是啊！这哪是汤啊，这是盐卤吧！”
“我的天，这得错放了多少盐？”
“傻柱今天是喝多了？手抖成这样？”
一时间，皱眉的，吐舌头的，议论纷纷。
原本热闹喜庆的气氛，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变得尴尬无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刘海中的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剧烈的化学反应。
从喜悦的红色，到错愕的涨红，再到羞愤的酱紫色。
他感觉全院所有人的目光，都化作了实质性的钢针，一根一根，狠狠地扎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今天，是他刘海中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天！
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在全院人面前，为他儿子、为他自己立威的一天！
结果，最后这道压轴菜，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纰漏！
这不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个沾满盐巴的大嘴巴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吗？
“霍！”
刘海中猛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两只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碗筷，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正在另一桌端菜、还一脸状况外的傻柱。
一声雷霆震怒的咆哮，撕裂了院子里尴尬的寂静。
“何雨柱！你他妈是怎么办事的！存心想砸我刘海中的场子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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