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王承恩丝毫不顾及,不客气的坐在了麦福面前:“别来无恙。”
一袭黑袍戎装打扮,面老严肃,但几分英武之意怎么都掩盖不住,此人正是御马监监督太监王承恩!
麦福把茶水递过去给王承恩,满满的一大杯,都要溢出来了:“我等,好久没有这般聚在一起喝茶了。”
“是啊,自从你成为尚膳监掌印后,我等就再也没有聚过。”王承恩丝毫不理会,那倒满茶水的茶杯。
茶满欺人。
这家伙,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吗。
今天他偏不走了,看这老家伙能把他怎么样。
想着王承恩一饮而尽,把青瓷茶杯递给麦福:“给我满上!”
“你就不好奇,我此番招你前来,究竟为何吗?”麦福很是纳闷,这家伙真是有点都不客气,再怎么说他都是尚膳监掌印啊。
而且对他一点都不尊敬。
虽然说尚膳监掌印不掌实权,但油水也是一顶一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双手伸进尚膳监。
在平衡各方势力下,他这个掌印太监,外出也是受人敬佩的。
“你找寻我来,能有什么好事。”王晨恩不满嗤笑道。无非就是接着他御马监那边的路子,搞些营生,以及处理些事情罢了。
“这次要做的,可是杀头的大买卖啊。”麦福别有深意道。
“杀头的买卖?”王晨恩皱着眉头。
以往。
麦福接着他门路,捣鼓的许些营生,可没有玩得这般大。杀头的买卖都出来了,这让王晨恩表情不自觉的变得阴冷,刚刚满上的烫手的茶水,都被他无视。
“你投靠了哪位公公……魏公公?还是赵大人,或是两位曹公公?”王晨恩抿着带着一丝回甘的茶水,手指紧绷起来,甚至碾出青瓷粉尘,此时的他宛若一支即将离弦的箭矢。
“都没有。”麦公公轻笑,拿起放在黄花梨桌案上玉蝶上的油酥花生米,当着王晨恩的面悠哉悠哉吃了起来。
“……”王承恩目光如同鹰一样,盯着麦福。
他不明白,麦福的这般自信是哪里来的。
哪怕麦福投靠他说的这些公公,但麦福波澜不惊,让王承恩始终猜不透麦福的想法。
“童贯公公?”
“不对。”
“东西宫太后?”
“也不对。”
“……”
咀嚼声音不断回响,玉蝶中的油酥花生已经没了一小半,在王晨恩心情都要跌落谷底之时。
随着一阵幽长编排悦耳钟鸣丝竹声回荡,那悠悠乐曲,歌舞响起,麦福一改方才松散,转换成那掌管尚膳监十数年的掌印太监麦公公:“是时候了。”
“你……”王晨恩不可思议的睁开眼,连忙回响他刚才说出了一大串名字,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圣上!?”
“一会你就知道了。”麦福含笑,拍了拍他的坚硬的肩膀,让舒缓下来,顺手拿走了桌案上的花生米。
听着丝竹钟声,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的王晨恩,望着那桌子上不知何时倒满的茶水,以及那空无一物,只有几颗盐粒的瓷碟,他不由嗤笑:“还是跟以前一般……这般的好吃,一颗花生米都不给我留。”
“竟是圣上吗?”王晨恩只觉得自己血液要沸腾起来,望着麦福离去的方向,以及那灯火通明的麒德殿,脸上肌肉一颤一颤。
……
麟德殿。
夜宴气氛正酣,杯影交错,从最开始紧张的氛围,已经变得轻快起来,不少妃子都在谈论最近发生的趣事儿。
就如那三品嫔妃,身材丰润,容貌有国色天香之姿的杨玉环,打趣道:“奴家最爱吃岭南道的新鲜荔枝,个大饱满,果肉剔透水润,汁水宛若蜜水一般,但荔枝不能吃多,日啖荔枝三百颗……便会燥热饥渴难耐。”
杏眼回眸,不由望向了御座上那不怒自威的皇上,却没传来许些目光注视,让玉环杏眼幽怨。
“荔枝虽好,但奴家偏好于吃鱼,特别是长江四鲜凤鲚刀鱼,此鱼肉质细腻,极为鲜嫩,入口即化,只需要清蒸去骨,再加以香油葱花点缀,就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
有着沉鱼之美的西施,望向御座方向,觉得颇为可惜:“可惜桃花春汛,黄河水涨泛滥,贡品耽误了时辰...恐怕送不到宫中。”
这刀鱼,一过清明,其如同细丝的毛骨就会变硬,鲜香的滋味也会下降好几个层次,非长江离水后烹饪,最为滋润香鲜。
“据说今年黄河水涨速度,比起往年要快上许多,不会有决堤风险吧?”
“勿要担心,我等宫廷女眷都看得出来,今年黄河汛情异常,朝廷衮衮诸公会看不出来吗?”
这话,让秦逸耳朵微动。
已经是武道一流实力的他,耳目自然是不弱,虽然御座下的妃子们,都是笑声耳语嬉戏,但还是被他大致听清楚。
“是啊,就连宫廷中的女眷都看出来了,朝廷上衮衮诸公看不出黄河汛情泛滥,要决堤?”秦逸小抿一口青铜酒樽里的黄酒。
前世在蛰伏的时候,他就有收到黄河决堤的消息,以及最后评价,黄河决堤天下反……
衮衮诸公真特么的不当人啊。
秦逸想着,这一世他要不要走一下朝廷那边,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毕竟眼下宫廷都没有掌控,若是把手伸到朝堂……
御座下。
嬉笑声依旧。
“妹妹~再说了,我大乾朝粮钱百万,人才济济,哪怕黄河决堤,也无需我等忧愁。”
“我等还是想想,怎么讨圣上欢心吧。”
一时间,好姐姐,好妹妹的嬉笑声不断,耳垂微动的秦逸,望向了杨玉环西施几女,一时间给了他提醒。
是啊。
我大乾朝粮钱何止百万,秦逸记得前世,衮衮诸公为了解决黄河决堤到来的灾情,就拨款了粮草百万,钱千万贯,用于安置救助灾民。
但……最后听说,这百万石粮草千万钱,最后发放到灾民手上的,百不存一。
“畜生啊!”秦逸这叫一个心痛,这钱还不如交给他来好呢,哪怕他手下太监什么的吃不少,但至少也会有半数,三四成用到实处。
以致前世妲己告诉他那般……黄河决提天下反。
轮回评价中不过几个字,但背后代表的……百万浮尸。
“这一世,必须争!”秦逸想着,光是靠着尚膳监这点拨款,哪里够他养兵。
靠着尚膳监那点油水,养个几百死士不成问题,但若是进一步控制御马监,没有一大笔钱粮,哪怕能够控制一时,也控制不了长远。
还要被慈禧那老妖婆采桃子。
这一世第一刀,先砍索伦兵,给慈禧那老妖婆开开眼。
打定主意后,秦逸心情不由变好,在品尝吕雉武曌她们献上的美食后,他目光看向杨玉环跟西施,大手一挥,让她们上前来。
小太监得令:“宣昭仪、昭容娘娘进献美食~~”
杨玉环西施连忙停止私语,收敛仪容,带上膳食进献,酥脆的胡饼,清蒸银鱼。
“色香味俱全,秀色可餐。”
“不愧是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的美人,看到你们我心情都好了许多。”秦逸望向两人,食指大动。
这让在秦逸两恬静带笑的吕雉武曌两女,心中闪起了一丝异样,不由目光望向了她们。
吕雉先前尊荣的目光,更是带上了一丝冷傲。
“好了,退下吧。小瑾子,给我把那边的……蛋羹取过来。”秦逸手一挥,便让一旁的小太监把蛋羹拿过来。
小瑾子暗暗深呼吸,望着面色无比平静的皇帝,更是佩服。
连忙把蛋羹捧到面前。
目光一直锁定,侍立在一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马英马公公。
“这小太监,一直盯着咱家干甚。”马公公汗毛扎起,看着那碗蛋羹,面对皇帝发问,连忙解释。
“这蛋羹何人所做?”
“御膳房。”
“这蛋羹价格几何?”
“这蛋羹……十贯钱!”
随着那一声麦福,让马公公彻底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麦福,以及御座上在灯火摇曳下看不到容貌的皇上。
“欺君之罪?”
“马公公你可知罪。”
马公公哪怕再糊涂,也知道他不知不觉就掉入不知道什么时候编织好的陷阱里。
欺君之罪的罪名让他惶恐。
但想到自己背后靠山,马公公当即信心十足。
他心一横,傲然道。
“咱家可是东宫太后的人!皇帝让麦公公动我!?莫非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马公公装作恼怒,喝道:“陛下,我是东宫太后的人……”
“刁奴!”
“掌嘴!”麦福拿着刀削狠狠抽打在马英的嘴巴上,一时间血肉模糊,马英只能发出痛苦哀嚎。
恨啊!马英眼中尽是怨恨,死死盯着御座上那看不清楚容貌的秦逸,他发誓!要是有机会的话,定要把今天受到的屈辱还回来!十倍!百倍奉还!
“哼……狗奴才。”麦福见此,又给了他几巴掌,擦拭血渍的他,眼中闪过凶狠,只要陛下一句话,他定要这狗贼项上人头。
“暂且,压下去。”秦逸瞥了一眼,眼中藏着怨恨的马英,直接招手让麦福下去。
麦福眼睛一眯,连忙低头退下。
端着果盘的小瑾子,也是心潮澎湃,跟着退了下去。
“接着奏乐!接着舞!”在拿下马英后,秦逸并不着急宣读什么,因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在背后算计完了。
今夜注定是腥风血雨。
至于马英……嗯,先留着,有大用。
上一世,秦逸觉得马英没有什么用。
直接砍了。
这一世复盘后,他发现马英作用其实很大:“若是谋划得当,说不定可以断慈禧一指。”
……
夜宴告一段落。
但今夜麒德殿的消息,像风一般传播,所有人都看出一场风暴将要来袭。
东宫慈禧娘娘手下太监马英遭掌掴。
不知何人散布,这一消息传遍了宫廷。
慈宁宫。
这消息传来,让这东宫老佛爷大发雷霆。就连心爱的大雅绣风瓷器都摔了好几个。
“看来皇上是性子野了,不把我这个额娘放在眼里了。”慈禧太后看着一地稀碎的大彩五颜六色的瓷器,气得手指都颤抖,心口更是闷闷。
“娘娘息怒……”跪在瓷器碎片里,额头还流着血的李莲英,劝慰道:“陛下定然被是小人教唆,只要娘娘施展雷霆雨露,陛下定然俯首,跪在娘娘榻前,手捧乳汁,请求娘娘原谅。”
“另外陛下,并没有对娘娘的酿造司动手。”
“马英那奴才也只是关押起来,并没有杀掉。”
“哼,咱家也料想陛下不敢妄自菲薄。”
“谁知道有没有打杀。”慈禧脸色缓和了许多。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皇上不给她面子。
竟敢掌掴给她孝敬的奴才。
这不是打她这个太后的脸吗。
奴才嘛,只是打杀那就罢了。
只要不动她的孝敬,她还真是无所谓,毕竟她老佛爷随便从指缝漏出去的一点东西,那都是金山银山。
慈禧太后用那翡翠镶金指甲,轻抚透白玉器,声音带着细腻冷意道:“把话带给皇上,咱家很生气,若是还活着,让他把马英那刁奴带到咱家殿前来。咱家倒要问问他要干什么,咱家奴才犯了何等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