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道：“哪位爱妃先把美食呈上来？”
吕雉与武则天四目相对。
武曌轻哼一声。
吕雉轻笑，如得胜母鸡一般，昂首。
她示意窦漪房端上一个精致的白玉蛊盘，揭盖盖子，一股浓郁清香的宛如山泉的肉汤香味弥漫开来：“陛下，这是臣妾家乡的‘小清河羊羹’取满月的清河羊羔，最嫩滑的里脊....再以十年以上的鲁地老羊骨髓熬制。还请陛下品尝。”
“好好好，这小清河羊羹，甚得我心。”
秦逸品尝后，只感觉鲜香十足，唇齿留香。
其他嫔妃也得到品尝，也连连赞叹。
“这工序如此繁杂，价格几何？”秦逸感慨道。
话锋一转，目光看向了马公公。
没有继续评价佳肴味美，反倒是问起了价格？
马公公有些懵，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此乃沛县佳肴，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自然是价格不菲，这小清河羊羹，大概六贯钱左右。”
秦逸沉思了下，点头：“六贯钱……嗯，羊羔三四只，老羊两只，倒是值得这个价格。”
这让吕雉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红润朱唇微启，她眼帘微垂，但触及秦逸眉间那蕴含的冷意，让她到嘴唇的话退回。
陛下这是要敲打尚膳监？
武则天笑吟吟地接过上官婉儿亲自捧上一个青玉小碗，里面清澈见底的高汤，浸泡着如发丝细致，晶莹剔透的面条，上面还漂浮着如同珍珠大小的肉丸：“陛下，这是臣妾幼时最爱的‘珍珠白玉玲珑面’虽材料取自雪山小麦粉，经过多道工序擀制的面条。
但耗费不过两贯钱。”
耗费不过两贯钱。
这一句一字，武曌着重说明，很显然深宫沉浮的她，也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秦逸品尝点头：“两贯钱也不贵，不赖，给朕再来一碗。”
武曌又给他添了一碗。
面条丝滑，带着一股弹弹的韧性，一碗清汤，清香中带着无比浓郁的肉汁，绝了。
轮到苏妲己了，她起身，捧上一个青瓷小碟，里面装着几块精致带着桃花点缀的点心：“陛下，这是臣妾家乡的‘涂山桃花酥’，取之涂山桃花瓣，再采集山泉水跟花蜜制作馅料……外皮酥脆，算是有点名气的小吃，不过不值什么钱，只盼陛下能尝个新鲜~”
她努力表现端庄贵气，但哪怕她刻意收敛，那举手投足之间的媚态，让她全场瞩目。
一块块糕点分下去，也得到了不少称赞。
“嗯？”
就在这时，秦逸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长案末端角落，落在一碗看似普通黄澄澄的鸡蛋羹上。
蛋羹就盛在寻常白瓷碗里。
与周围金盘玉蝶的珍馐格格不入。
“嗯？”秦逸微微挑眉，带着一丝好奇，指向那碗蛋羹：“武妃，那是何物？”
武则天顺着他目光看去，脸上恰到好处露出一丝疑惑，随即恍然道：“陛下，这应该是尚膳监准备的例份点心？臣妾倒是未曾留意。”她示意身旁宫女将那碗蛋羹端了过来。
“慢。”秦逸发声，指向了在旁边捧着果篮的小太监：“你，给朕把蛋羹拿过来。”
小瑾子压住紧张情绪，连忙把蛋羹捧过来。
“陛下！”
秦逸面带笑意，接过白瓷碗，用银勺勺起一块嫩滑的蛋羹，放入口中，瞬间他脸上露出极为夸张惊为天人的表情，眼睛都发亮了，猛地拍坐：“嘶！”
“这！嫩滑的口感，妙啊！妙！”
“入口竟然如此的嫩滑鲜香，令人回味无穷！”他仿佛吃到什么绝世佳肴一般，连续又吃了两口。抬头看向侍立在殿角、一直留意着御座动静的太监，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好奇：
“这蛋羹，是何人所做？用了何等珍稀材料？竟有如此滋味？”
此言一出，原本灯影交错、娇声不断的麟德殿，瞬间安静下来！
丝竹声停，舞姿僵住。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御座之上，聚焦在那碗普通的鸡蛋羹，以及脸色“惊喜”的皇帝陛下身上。
吕雉和武则天的脸色几乎同时微微一变，她们何等敏锐，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陛下这反应…太过了...绝不仅仅是为了夸一碗蛋羹。
鲜膳司掌司太监马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不过是一道鸡蛋羹。
陛下这反应……太过反常！这碗蛋羹，他根本毫无印象！御膳呈上的每一道珍馐他都亲自过目，这最普通的白瓷碗、这毫不起眼的鸡蛋羹，绝不是尚膳监为今日夜宴准备的点心...是谁？怎么混进来的？目的何在？
此间夜宴，又为烧尾宴。
烧尾宴的品种有饭、粥、点心、脯、酱、菜肴、羹汤等等，但绝对没有这一道鸡蛋羹。
可马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去吹捧这碗蛋羹：“陛下，此乃……御膳厨潜心研制的‘玉髓凝脂羹’选用……选用初春头窝的灵雀蛋，佐以昆仑山巅的晨露，经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最终才制成这一蛋羹。”
“耗费几何？”
秦逸又吃了一口蛋羹，不紧不慢地说道。
耗费几何？马英的大脑飞速运转，搜刮记忆中这些珍稀材料的耗资，刚想出口，被一旁的小瑾子出声打断：“回殿下，此蛋羹，造价约十贯钱，账房记八贯钱一枚鸡蛋。”
“你……”
马英不可思议看向了小瑾子，愣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十贯钱！？”秦逸眼中露出怒意：“你是说，这一碗蛋羹，十贯钱？”
“两位爱妃精心奉上的佳肴，不过数贯钱！”
“就可供给宴席众妃子，这一碗蛋羹，就一碗蛋羹？”
“哪怕你这蛋羹是金蛋做的，你跟朕说这一碗蛋羹十贯钱！”看着手中小小一碗蛋羹，秦逸怒从心起，猛的拍桌，把蛋羹倒扣在桌子上。
“陛下息怒。”闻言吕雉武曌连忙起身。
“麦福！”
声落，在殿外候着的麦福，带着一队带刀番子入殿：“老奴在！”
秦逸瞥向慌了阵脚的马英，眼睛不带动：“马公公说，这一碗蛋羹十贯钱？一枚鸡蛋八贯钱，这可是真？”
麦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神情，摇头道：“陛下，一碗蛋羹至多不过百文钱，一枚鸡蛋不过十文，何来十贯钱啊……”
似乎想到什么，麦福指着马英摇头：“莫非，你……唉，马公公啊！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欺君之罪啊！欺君之罪啊……陛下饶命！老奴监管不严！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给老奴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麦福的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他几乎是踉跄着扑跪到御前，重重的磕头。
宛若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刷的一下，马英脸色泛白，欺君之罪的罪名他怎么承担不起，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哪怕他再迟钝，也不免看出今晚夜宴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马英的局。
想到自己靠山，马英起身咬牙道：“陛下，我是东宫太后的人……”
这不说还说，一说秦逸眉头更是紧锁。
侍立在秦逸一旁的吕雉武曌两人，眼眸闪过不可察觉的嗤笑。刀已经出鞘，这个时候把被后人道出来，可不是好主意，好一个愚蠢的奴才。
“刁奴！”
“掌嘴！”
“竟敢污蔑太后！”麦福声音带着怒意，直接摁住企图挣扎的马英，两个带刀番子拿着刀鞘左右开弓，不一会惨叫连绵，马英的嘴巴血糊一片，牙齿掉了好几颗。
“小瑾子。”
“在！”
秦逸看着面露怨毒的马英，心中更是畅快，当即下旨：“即日起，擢升你为尚膳监四司——鲜膳司掌司太监，给朕好好掌管这禽蛋肉食的采办，务必要做到账目清明，用料实在，杜绝奢靡！你可能做到？”
小瑾子完全懵了，巨大惊喜惶恐瞬间笼罩着他，他重重叩首，声音带着激动颤抖：“奴婢叩谢陛下天恩！奴婢定当肝脑涂地，恪尽职守，不负陛下重托！”
鲜膳司！
掌司太监！
虽只是四司之一，远不如掌印位高权重，却是实权要害部门！尤其掌管着食材入口的重关，油水十足！皇帝竟然这般信任他！
这任命，哪怕是麦福也不由多看了小瑾子一眼，不过他没有言语，陛下有陛下的安排。
“退下去吧。”给了他个眼色。
小瑾子明悟点头，麦福挥手，一队带刀番子跟在了小瑾子后面。
“至于你，麦福……”
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秦逸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虽监管不严，但也算有些苦劳....就罚禄三年吧，即日起彻查尚膳监，替朕统筹全局，把胆敢欺瞒朕的蛀虫，给朕一一扫除。”
“谢殿下开恩！”麦福磕了几个响头，冷笑的把马英拖下去。
这乖张、不尊陛下的奴才，落到他手里，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时间，除了马英痛苦惨嚎，大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秦逸举手投足透露出的王者风范，眉宇间尽显帝王威严，让侍立在一旁，帮他按揉肩膀的武曌，娇躯一颤。
身子更是不自觉的软在他身上。
“接着奏乐！接着舞！”秦送终带笑，举起酒樽。一时间，冷寂的氛围，变得热络起来。青铜编钟，丝弦乐器声再次荡荡，先前好似定格住的舞姬们，再次如画中人活过来了。
“快哉快哉！”
吕雉见秦送终兴致很高，美目扭捏，立刻起身，双手捧起酒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媚与崇敬：“陛下，臣妾敬你一杯~”
武曌更是不甘落寞起身，步态袅娜地更靠近御座前，眼波流转，娇声道：“陛下，海量无双，臣妾斗胆，再敬一杯，愿陛下龙体康泰，福泽绵长~”
美女入怀，酒香四溢，好不快哉。
苏妲己摇曳的尾巴，媚笑也加入了敬酒。
群芳争艳！
今晚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