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
茅草屋里,那盏昏黄的油灯被拨亮了许多,将整个屋子照得堂堂亮亮。
炕桌上,摆着一沓厚得惊人的钞票,几乎全是崭新的大团结,散发着油墨和金钱特有的醉人香气。
苏建军像个守财奴一样,趴在桌子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堆钱,时不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一下。
然后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来,脸上露出又痴又傻的笑容。
“妹夫,你再掐我一下,我咋还是觉得跟做梦一样呢?”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飘。
杨辰坐在他对面,正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热茶,闻言被逗乐了:“哥,你要是再不信,今晚就抱着它睡。”
“那感情好!”苏建军眼睛一亮,还真就伸出双臂,一把将那堆钱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生怕它长翅膀飞了。
暖暖已经沉沉睡去,小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仿佛在梦中品尝到了什么美味佳肴。
苏婉坐在炕沿边,手中握着针线,专注地为杨辰缝补白天被刮破的衣袖。
灯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虽未言语,但嘴角那抹隐约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屋内的氛围,温馨得近乎不真实,这是他们家,第一次拥有如此大笔的财富,多得让他们既感到惶恐,又有些无所适从。
“杨辰。”苏婉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抬起头望向杨辰。
“这些钱,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的声音轻柔,却瞬间让屋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苏建军也停止了嬉闹,抱着钱,一脸严肃地注视着杨辰。
这笔钱是杨辰凭本事赚来的,如何使用自然由他做主。
杨辰放下茶碗,沉吟片刻,他深知,这笔钱不仅仅是金钱,更是这个家庭未来的希望,也是苏婉对他的一次重要考验。
若他仍像过去那样,挥霍无度,沉迷于吃喝嫖赌,那么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在妻子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信任,也会瞬间崩塌。
“钱,我打算分成三份。”杨辰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
“第一份,”他转向苏婉,眼神充满柔情,“先把咱家的房子翻新一下,这茅草屋住了这么多年,四处漏风漏雨,冬天冷得像冰窖。”
“咱们把它推倒,重新盖三间大瓦房,用青砖砌成,让你们娘俩住得舒舒服服的。”
苏婉的心,猛地一颤,三间大瓦房,青砖的,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要在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度过余生。
她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嘴上却说:“盖房子太费钱了,要不先简单修修就行。”
杨辰的语气不容置疑:“那不行,钱赚来就是花的,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才是我赚钱的动力,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又看向苏建军:“第二份钱,哥是给你的。”
苏建军愣住了,连忙摆手:“给我的?不行不行,妹夫这钱是你赚的,我就是跑跑腿,哪能要你的钱。”
杨辰正色道:“哥,话不能这么说,这次的事,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办不成。”
“王麻子来闹事,是你第一个冲出去,去县城散播消息,也是你跑前跑后,咱们是自家人,更是合伙人,有钱一起赚天经地义。”
他从钱堆里,抽出厚厚的一沓,足足有三四百块,塞到苏建军手里。
“拿着,你也不小了,该攒点钱娶个媳妇了,总不能一辈子给我当大舅哥吧?”杨辰开了个玩笑。
苏建军一个快三十岁的壮汉,被他这话说得脸都红了。
他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钞票,感觉比千斤的担子还重。
他嘴唇动了动想拒绝,可看着杨辰那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泛红:“好,妹夫,这钱我收下,以后但凡有事你吱一声,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哥!”
杨辰笑了笑,将剩下的钱拢在一起:“这最后一份,我准备留着,做点别的生意。”
“还做生意?”苏建军和苏婉都有些惊讶。
杨辰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没错,龙胆草的生意,是撞大运,可遇不可求。”
“咱们不能总指望这个,靠山村靠着山,这山里才是我们真正的金山。”
他重生回来,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发展趋势。
他知道,现在这个年代遍地都是黄金,只要有胆识有眼光,想赚钱并不难。
“我想好了,下一步,咱们可以搞点山货。”杨辰说道。
“比如蘑菇、木耳、核桃、板栗,这些东西现在不值钱,但再过几年,城里人生活好了,这些可都是稀罕货。
“咱们可以趁现在价格低,先收一批,囤起来。”
苏建军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觉得杨辰说的每个字他都懂,但连在一起,又好像听天书一样。
苏婉却听懂了,她看着杨辰那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对未来的规划,和一种强大的自信。
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就一定能实现。
“我听你的。”苏婉轻声说道,这四个字,代表了她全部的信任。
杨辰心中一暖,明白这座冰山终于开始彻底融化了。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规划未来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杨辰,杨辰在家吗?”是村里张大婶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热情和谄媚。
苏婉和苏建军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这张大婶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以前没少在背后议论杨辰家的事,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杨辰示意苏建军先将钱收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张大婶那张,布满菊花般笑容的脸,便探了进来。
“哎呦,杨辰啊,还没睡呢?”她边说边挤进院子,一双小眼睛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
“张大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杨辰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嗨,也没啥大事。”张大婶搓着手,笑容更加热情。
“听说你发财了,大婶我替你高兴啊,我就说嘛,你小子一看就有出息,以前那是龙游浅水,现在可是金鳞遇风云,一飞冲天了!”
她这番话说得比唱戏还动听。
苏建军在屋里听得直撇嘴,心想你前两天还说我妹夫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呢。
杨辰只是淡淡一笑:“张大婶过奖了,不过是运气好,赚了点辛苦钱。”
“哎,什么运气好,那就是你有本事!”
张大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那个,杨辰啊,大婶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看,我家那小子,跟你也差不多大,到现在还没个正经工作。你现在本事大了路子也广,能不能提携他一把,让他跟着你干?”
“工钱你看着给就行,能有口饭吃,大婶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她还从兜里掏出两个,蔫了吧唧的苹果,硬要塞给杨辰。
杨辰看着那两个苹果,心里明镜似的。
这就是人性,你穷时,人人都踩你一脚;你富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朋友,都冒了出来。
他若今天开了这个口子,明天李大爷,后天王大妈,都得领着自家的儿子孙子,找上门来。
他杨辰家可不是善堂。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让人下不来台。
杨辰把苹果推了回去:“张大婶,你太客气了,你家小虎我记得,是个机灵的小伙子,跟着我,倒是没问题。”
张大婶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那可太好了,杨辰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杨辰话锋一转:“不过,我这儿的活可不轻松。我下一步打算进山收山货,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发,天黑了才能回来。”
“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天到晚跟泥猴子似的,而且工钱也不高,一天就五毛钱。”
“五……五毛?”张大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一天五毛,一个月也才十五块钱,这跟在村里打零工有什么区别?
她还以为跟着杨辰,怎么着一个月也能赚个三五十呢。
杨辰语气平淡:“对,就五毛,而且丑话说在前面,跟着我就得守我的规矩,偷奸耍滑手脚不干净的,我可不留。”
张大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本以为能占个大便宜,没想到杨辰这小子,看着年轻却精得跟猴似的,半点亏都不吃。
她干笑了两声:“那什么,我回去跟小虎商量商量。”
说完,她也顾不上再客套,揣起那两个苹果,灰溜溜地走了。
苏建军从屋里走出来,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看我们有钱了就想来沾光,没门!”
杨辰笑了笑,关上院门。
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很多。
而他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心,也守好这个家。
他刚一转身,发现苏婉正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复杂,有赞许,有安心,还有一丝崇拜。
“你做得对。”苏婉轻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对杨辰处理事情的方式,表示肯定。
杨辰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过,暖洋洋的。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苏婉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她的手很凉,杨辰用自己的手掌,将她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传递着自己的温度:“进去吧,夜深了,该睡了。”
“嗯。”苏婉低着头,跟着他走进了那间虽然简陋,却充满希望的屋子。
油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最终,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