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乱葬岗没走多远，天色就暗了下来。渡善找了处废弃的山神庙歇脚，庙里的神像半边脸已经塌了，蛛网结得密密麻麻，倒正好遮风挡雨。他捡了些枯枝堆在角落，用火折子点燃，橘红色的火光舔着柴禾，噼啪声里，倒生出几分暖意。
他从怀里摸出李慕然给的玉佩，借着火光端详。玉佩上的“清风”二字刻得遒劲有力，边缘打磨得光滑，显然是贴身戴了许久的物件。“正道魁首……”他嗤笑一声，将玉佩扔回怀里，又掏出那本从血影据点找到的邪术册子。
册子上的字迹在火光下显得越发诡异，他翻到记载“血魂大法”的那一页，眉头渐渐皱起。这功法竟需要以百人为引，抽取生魂凝练血丹，与封魔珠的记载恰好相悖——封魔珠正是以净化邪魂为能，难怪当时会自动护主。
“夜无心要是练这劳什子大法，怕是早就成了个没人性的怪物。”渡善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忽然想起王管事说的“坟里尸体被挖走”，说不定就是血煞门在为修炼凑数。
正琢磨着，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渡善瞬间握紧杀生杖，熄灭了火堆。黑暗中，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手里还拖着个麻袋，麻袋落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隐约能听见微弱的呜咽。
“大哥，这丫头片子看着细皮嫩肉的，献给护法大人，说不定能赏咱们几颗固元丹。”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闭嘴，别废话！”另一个粗嗓门低喝，“赶紧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要是被清风剑派的人撞见，有你好果子吃！”
渡善在暗处眯起眼，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三个穿着黑衫的汉子，腰间都挂着跟血影一样的黑色令牌。是血煞门的余孽。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神像后面，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几个汉子正解着麻袋，里面果然滚出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长得是不错，可惜了。”尖细嗓子的汉子咂咂嘴，抽出腰间的短刀，“快点了结，回去交差。”
刀光在月光下闪过的瞬间，渡善忽然从神像后跃出，杀生杖带着破空声砸向持刀汉子的手腕。那汉子只觉一阵剧痛，短刀“哐当”落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杖尾扫中下巴，晕了过去。
另外两个汉子大惊失色：“谁？！”
“取你们狗命的人。”渡善的声音在黑暗里透着寒意，杀生杖横扫，逼得两人连连后退。他刻意用上了六道轮回杖法里的“困龙式”，杖身如影随形，将两人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其中一个汉子急了，掏出个竹筒往地上一摔，绿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气。“是迷魂烟！”渡善屏住呼吸，借着烟雾掩护欺身而上，一杖戳中对方心口，那汉子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最后一个汉子见状，转身就想跑，却被渡善甩出的念珠缠住脚踝，“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渡善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背，杀生杖抵住他的后颈：“说，你们护法是谁？夜无心在哪？”
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却嘴硬道：“休要痴心妄想！我血煞门……”
话没说完，就被渡善用杖头狠狠敲了下后脑勺，疼得他嗷嗷直叫：“我说！我说！护法是黑煞大人，至于门主……门主他老人家正在闭关冲击化神境，谁都不见！”
闭关？渡善挑眉，看来那血魂大法果然不好练。他又问：“你们抓这么多活人，是为了给夜无心凑祭品？”
汉子哆嗦着点头：“是……是护法说，门主出关需要百颗生魂丹，让咱们……让咱们在青风城周边搜罗祭品……”
渡善眼神一冷，手上稍一用力，那汉子顿时没了声息。他转身解开少女身上的绳子，少女惊魂未定，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浑身抖得像筛糠。
“别怕，没事了。”渡善的声音放柔了些，“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少女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我……我家在柳溪村，爹娘都被他们杀了……”
渡善沉默了。他从怀里摸出个窝头递给少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这江湖，远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你若信得过我，就先跟我走。”他站起身，“青风城暂时不能回去，我知道个地方能落脚。”
少女咬着窝头，用力点头。
两人连夜离开了山神庙，往清风山的方向走。渡善想着，李慕然既然让他去清风剑派，说不定那里真能暂时避开血煞门的追杀，而且……他也确实想看看，这正道魁首到底有几分能耐。
路上，少女断断续续地说，她叫灵儿，柳溪村原本是个太平地方，三天前忽然被血煞门的人血洗，全村就活了她一个，还被抓去当祭品。
“那些人手里的刀，是红色的，砍人不沾血……”灵儿的声音发颤，“他们还说，等门主出关，就要血洗青风城，让所有人都当祭品……”
渡善握紧了杀生杖。夜无心，血煞门……这笔账，看来是躲不掉了。
走了约莫一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清风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山峰高耸入云，半山腰处隐约有亭台楼阁，云雾缭绕间，透着股仙气。
“那就是清风剑派？”灵儿仰着头，眼里满是敬畏。
渡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块玉佩：“希望他们真能靠谱点。”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走，快到山门时，忽然从两侧的树林里跳出十几个持剑的弟子，剑尖直指他们：“来者何人？”
渡善举起手里的玉佩：“烦请通报李慕然，就说渡善来访。”
弟子们看到玉佩，脸色缓和了些，其中一个转身跑进山门，其余的人依旧持剑戒备。
没过多久，李慕然就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渡善身边的灵儿，愣了愣：“这是？”
“柳溪村的幸存者，被血煞门追杀。”渡善言简意赅，“我带她来避避风头。”
李慕然看了灵儿一眼，眼神复杂，随即对着弟子们道：“带这位姑娘下去安置。”又转向渡善，“跟我来，师父想见你。”
渡善挑了挑眉，看来这清风剑派的消息倒是灵通。他跟着李慕然往里走，穿过层层庭院，来到一座雅致的大殿前，殿门上方写着“问道堂”三个大字。
殿内坐着个白须老者，穿着月白道袍，手里捻着拂尘，眼神浑浊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就是渡善？”老者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正是老衲。”渡善拱了拱手，没打算下跪。
老者也不在意，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听说你杀了血影，还身怀封魔珠？”
“是。”
“杀生心法，封魔珠，佛门弟子，却行江湖事……”老者眯起眼，“你可知，你这身功法，早已越出佛门正轨？”
渡善笑了：“正轨又如何？邪道又如何？老衲只知道，杀人偿命，救人积德。”
“好个杀人偿命，救人积德。”老者忽然笑了，“难怪李慕然会让你上山。夜无心闭关在即，血煞门最近必定会大肆搜罗祭品，青风城危在旦夕，你愿不愿意出手相助？”
渡善摸了摸下巴：“相助可以，不过……”他看向老者，“我要学你们清风剑派的远程剑法。”
老者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有趣的和尚！好，只要你能助我们守住青风城，别说是剑法，就是我这毕生修为，也可与你参详一二！”
渡善眼睛一亮，正想答应，忽然感觉怀里的封魔珠剧烈发烫，比在黑风寨时还要灼人。他猛地抬头，看向殿外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积聚了大片乌云，隐隐有雷声滚动。
“不好！”老者脸色骤变，“是血煞门的血云术！他们要提前动手了！”
李慕然也冲了进来，脸色凝重：“师父，山下传来消息，血煞门倾巢而出，正往青风城进发！”
渡善握紧杀生杖，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走！”他站起身，“去青风城！”
老者点点头，拂尘一甩：“李慕然，召集弟子，随我下山！”
三道身影冲出问道堂，朝着山下疾驰而去。清风山的云雾在他们身后翻腾，雷声越来越近，一场正邪大战，已然拉开序幕。渡善回头望了眼那座仙山，忽然觉得，这趟清风剑派之行，怕是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也好，正好让他看看，自己这半吊子的杀生心法，到底能不能跟那所谓的化神境魔修，好好比划比划。